这当中便有徐盼派去的人,进店不动声色要来菜牌,入座先四处打量。莲衣远远看到他就觉得不对劲,心想这人不是同行也是别有用心,她走过去。
“这位客官,您看看您要点什么?”莲衣招呼得热切,“您是一个人?”
那人颔首,“就只有我。”
“只有一个人我推荐您点烫菜,温炉分量大,适合跟家人朋友一起来吃,烫菜和温炉口味不变,咱们会在后厨替您煮好了一起上上来。”
“什么价?”
“都是按汤底和食材收费,烫菜量小,汤底也便宜许多,您一个人吃个三四文应当就差不多。”
“你这菜牌可真难懂,从没见过这样写菜牌的。”
莲衣打从心眼觉得这人就是来找茬的,于是拿出更多叫人挑不出错处的耐心,笑得比花灿烂。
“不难懂,您就在汤底选一种汤,再在食材选上几种想吃的菜,大概三素三荤就是一人份的量,可以酌情加减,我推荐您试试这个鸭血豆腐,可好吃了。等烫菜上来,您要是想加番椒酱、胡椒粉,都在桌上的小罐子里。”
那人将信将疑点了猪骨汤和几样食材,莲衣飞快记下,将小单送去后厨窗户。
等烫菜端上去,她又默默观察那人神情,见他尝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吃第二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招待其他客人,期间又关注那人动向,担心同行使绊子,往汤里丢苍蝇腿栽赃陷害。
大抵是那人年纪较轻,长得也算端正,莲衣和他多说了几句,表现得过于殷勤,引得忙着“当牛做马”的慕容澄有些不虞。
下晌生意淡下来一些,莲衣正往后院端空盘,被慕容澄叫到一边。
“干什么?”她问。
慕容澄抬手给她看,手背上一道淡淡的红痕,莲衣当然认得这是烫伤,连忙问他是怎么弄的,“哎呀,可是被炉子烫到了?我就说不叫你干这个吧,要是我来端炉子,就不会有人被烫伤了,你可别烫到客人呀。”
慕容澄越听越不对劲,最后把手一抽,不给她看了,“忙你的去吧,最好多来几个年轻男人,你一边招呼一边择婿,记得问清楚人家将来讨不讨小老婆,当心将来被他宠妾灭妻。”
莲衣狐疑看向他怒气冲冲走开的背影,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抓抓胳膊忙自己的去了。
这还只是一段小插曲,更叫慕容澄抓狂的还在后边。
到了晚上,邻居们吃饱喝足早早走了,店里也稍显清闲,此时来了一桌特别的客人,鱼贯而入七八个,全是衣着艳丽的漂亮女人,一进来便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莲衣正在柜台给上一桌结账,连忙迎上去,那几个女人却笑着说要店里那个身高八尺,相貌不凡的小哥儿来招待。
“上午我们打这儿过,瞧见他就想进来,他这会儿人呢?叫他出来。”
这一听说的就是慕容澄。
莲衣眼睛虽然在店内找了一圈,心里却想他要是来了,就是肉骨头掉进狼窝里,还是自己顶上吧,“他好像不在,应当是上哪偷懒了,不然还是由我来招待列位吧?”
为首的大美女道:“小妹妹,我们今天就是冲着他来的,他要是来了,我们姐几个就将你这最贵的菜都点一遍,回去也叫春香楼的姐妹们多来光顾你们小店,他要是不来——”
莲衣睁圆了眼睛,担心她们说什么要砸店之类的话。
但美女姐姐们并不心怀恶意,只是道:“他不来,姐几个这就走了。”
莲衣的心被这么一悬一放,体验了一把春香楼恩客的待遇,笑盈盈道:“哪有来了就走的道理,那就成了小店招待不周。我这就去找他,姐姐们都坐,我帮姐姐拼桌。”
见她们都入了座,莲衣放下菜牌这才小跑到院里找人。
慕容澄正在院里拨炭火,她攥紧了两手在身侧,小心翼翼走过去,拿出求人的姿态,小小声道:“世子爷。”
慕容澄多日不曾听她这么叫自己,手拿铁钳都恍惚,心说真窝囊啊,世上还有他这样的世子吗?
他还带点上午的不愉快,转回去接着干活,故作生疏问:“有何贵干?”
莲衣绕到他左手边,弯下腰去仰头看着他,抛出请求,“有一桌八个人的客人,我有点招呼不过来,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慕容澄拨炭火的手顿了顿,怎么拒绝得了呢?一天了,她肯定是最忙碌的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小陀螺似的被抽得不停转。
他道:“那你在这儿休息吧,我替你去。”
莲衣笑起来,“那怎么好意思?”
慕容澄到水井边洗洗手,掀帘到了前店。
莲衣没敢跟过去看,只敢站在门边等,生怕隔着老远被慕容澄用眼神杀死,等了一刻钟没见他回来,这才掀起一点门帘,往店里张望。
不看还好,这一看,莲衣在心中连声“阿弥陀佛”,不是为求神拜佛,只是为求慕容澄等会儿回来千万别给她脑袋弹开瓢。
堂上慕容澄如同唐玄奘掉进了盘丝洞,被那几个春香楼的姐姐围得是里里外外水泄不通,他那为干活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这会儿已成了那些姐姐五指流连的欢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