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尔白有一丝迷茫, 若是让你离开簌棠姐你愿意吗?
浮桑沉默了一瞬。
这个问题的答案,曾经极好解答
他当然会离开,牵绊于他和簌棠之间的不过是止戈术而已。
可如今,止戈术几乎只有藕断丝连般的联系,只要他愿意,心意一动,最后的藕丝也会斩断。
只是
唔,阿浮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殿中传来簌棠如同梦呓的呢喃。
此声极轻,浅淡得好似稍纵即逝,只是仍被耳聪目明的他察觉了。
少年脚步顿时挪了半寸。
尔白没有听到,却看着白衣清朗的少年忽然抬起脚步。
我还有事。他道,没再看尔白,要找簌棠还是找灌灌,你自行考虑吧。
临末复又重新叮嘱了一句,夜已至,若要找簌棠,明日再来。
夜里是就寝时分,此刻来寻,不大像话。
尤其簌棠是个像人族的魔,听闻人族有夜半不得私会的规矩,簌棠应当也不会喜欢别人找她吧?
阿浮
寝殿内,她又唤了一声。
浮桑快步入内,没再管外头的尔白。
但她是在找他,所以他进去也没关系。
*
月影重重,烛火煌煌,小猫少年走路无声,带上屋门时,也刻意放轻。
他一眼望去,簌棠仍躺在榻上,烛光柔和了她的眉眼,显出缱绻如水般的温柔,可她秀眉微蹙,似乎睡的不大安稳。
她没有醒。
可她却唤了他的名字。
是做梦了么,梦见他了。浮桑缓缓向她走去。
殿门合上,喧嚣被隔绝,九耳在外殿歇息,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整个内殿囿静无声。
香炉中袅袅升起凌然的香,烟雾攀上逶迤曳地的纱幔,氤氲一室。
起初,簌棠的确喜欢熏香。
可是后头怕小兽们不喜香料的味道,于是她吩咐侍女撤下,只是近日她疼痛缠身,无奈又点起安神的香。
满屋冷香,香雾迷离。
朦胧的烟若隐若现,隔着重重帷幔,浮桑忽然发现有一团黑影浮现。
他不由脚步一顿。
阿浮!她又说梦话了。
许是近来心神受损,即便她唤声急切,此刻音色仍有一丝哑,像是哽咽。
少年屏息,凝神,错愕不过一瞬,便反应过来是恶欲。
恶欲之泉中的恶欲,回来的路上他问过簌棠两句,此番调理后算不算全然痊愈。
她说,还需将残余的欲排除体外。
此刻,黑影渐渐凝成实质,好在气息温和,只是循循往外扩散。于是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看着。
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影渐渐浮现,它舒展着身子,萦绕在她身侧。
时而,它用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时而,它俯下身子,躺在她的臂弯里翻滚。
阿浮。
浮桑猜想,簌棠虽在沉睡,但应当是有意识的。
她努力地抬起指尖,似是回应,她说:阿福,再让姐姐摸一摸你,好不好
黑影自然是如墨般的黑,却并非是类,身型矫健又小巧的小猫,黑绒绒的一团,看上去活泼又惹人爱。
它不断蹭着她,依偎在她身边。
神差鬼使地,少年也化作了猫,身姿清越,悄然无声一点点靠近她。
她近乎呢喃的声音,也由此越发清晰。
再摸摸你,最后再摸摸你阿福。
浮桑的眼皮颤了颤。
忽然,簌棠也睁开了眼睛。
灯下,女子的红衣灿灿,她的眼尾也洇着微红,如勾人的桃花,蒙上如露的迷濛潮气。
她哭了。
意识从恍惚到清醒,簌棠眨了眨眼,盯紧眼前的猫。
纯白若雪的猫,澄然的鸳鸯眼,如此好看,她轻轻启唇,唤道:浮桑。
浮桑的心中不知为何,只觉得被人揪紧了一瞬,留下斑驳的一丝痕。
阿浮。呼出一口气,簌棠重新唤了一声,你怎么来了,来关心我么?
她的声线已然没了那丝哑,而是带着抑制后的沉静。
浮桑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轻嗅着她周身的气息,那是不知从何时起,极为熟悉,令他心安的气息。
恶欲析出,会展露你心中最深的欲望。他道,一双鸳鸯眸紧紧盯着簌棠,你梦到什么了?
簌棠抿了抿唇。
她似有一丝紧张,片刻后,缓缓吐出几个字,梦见了曾经与青鸟的往事。
阿福是前世她的执念。
可如今,她已是魔尊簌棠了。于是,她只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