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棠姐,时常做饭吗?祁以遥支着头,问她,魔族,不是不用食么?
簌棠笑笑,答得自然:不用食,但也会嘴馋啊。
将鱼肉拨翻了个面,料粉洒在石板上,尘烟微腾,将她明媚的眉眼朦胧。
从前行军,偶有见手下做过。这不难,看几遍就会了。
其实很难。
小时候,父母希望她能读个好学校,送她去大城市里的舅舅家寄养。
舅舅舅妈当时没有孩子,工作很忙,很少开火,也时常见不到人。她没有饭吃,只能自己学着做饭。
那时候小,锅很重,铁铲也很重,就连切菜的菜刀也很重,一切都好像很难很难。
菜总是烧糊,饭也总煮的夹生,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吃饭,难以下咽的饭菜,令她吃着吃着就会哭出来。
那时,她会想,爸妈是不是抛弃了她。
喏,好了。簌棠看着眼巴巴上蹿下跳的重明,笑着招呼它,快来吃。
后来长大了些,她去读了寄宿学校,后又自己租了房子,做菜变得得心应手,想和亲人交流的话却不那么得心应手了。
她渐渐明白父母的无奈,没有人抛弃她,可是多年独身的经历,让她再也无法感受到所谓家的温暖。
亲人变得生疏,好在她有一屋子的毛茸茸陪着她。
此刻,也是如此。
她串了一块鱼肉,笑意吟吟,递给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少年。
她轻声道:阿浮,这个给你吃。
浮桑怔了怔。
凛冽的冷风在郊外无孔不入,将篝火吹得摇曳不停,来自鱼肉上热气腾腾的水雾却拨开严寒,烤过的焦香带来烟火气。
他薄唇微动,有一丝茫然的情绪洇在墨色眸底,我
好像说了不吃的。
真的很好吃的。簌棠眨了眨眼,杏眸中倒映的是生动的篝火,尝尝看我的手艺嘛。
浮桑沉默了一瞬。
鱼肉已递至他的唇边,他无意识,又或是潜意识里想张唇,由她喂进了嘴里。
鱼肉入口即化,香气仍流连于唇齿间,心思转瞬即逝,涟漪却仍在心底泛起。
好吃吗?摇曳的篝火,衬得她一双眼亮晶晶的。
他抿着唇,好一会儿,似回味,好吃。
居于极东岛,浮桑并非没吃过鱼。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规则他无意破坏,尤其句芒馋嘴,喜食鱼,时常带来扶桑树边享用,也会分享给他。
出于好奇之心,他吃过,海鱼不腥,食之却无味。
没有她做的这般好吃,她每每给出来的东西,都似窥探过他的想法,他都很喜欢
浮桑乍然回神,眼眸一沉。
有动静。他道。
风声呼啸得越发大,篝火被吹得黯淡,四周一下变得晦昧无光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重明的欢笑声也戛然而止。
可环顾四处,无人有所察觉,连其中魔力最高的簌棠也毫无所知,她沉吟着:什么?
浮桑屏息,几息之后,那略带熟悉的气息渐渐散去。
你察觉到了山神的踪迹?簌棠又问。
浮桑抬眸,沉默一瞬,没有了。
气息消散的太快,却熟悉,如此难以捉摸,善于隐藏。是曾生活在这里的兽族,他记得那只小兽
会是它么,它是山神?
又为何,蛟没有在它身边。
簌棠抬指,为篝火添上灵光,火光骤亮,模糊了她的神色。
听明白了浮桑的话,是感觉到什么又查丢了,她道:没事,总归在山里。
一路走来,人间灵气稀薄,几乎没有灵力。
就算浮桑探查到的不是山神,也说明这座山确有蹊跷,有难得的灵物生活着。
她看向九耳,不知在这样的人间,九耳是如何修行开得灵智的
夜渐渐深了,凡人相继睡下,雪林中,一时唯有噼啪柴火声。
想了想,簌棠对着大家道:我们也先休息吧。
*
后半夜,这次率先察觉到动静的是簌棠。
他们歇下的地方正是一处峭崖,这里风大,凡人不会过来,而他们在夜里施展避风术即可。
她睁开眼,听到微弱细碎的声响,呼吸微沉。
往那处看去,却发现是尔白,他独自站在崖边。
簌棠微怔。
从这个位置看去,黯淡的夜,无月,唯有星光些微,缀在夜空中,而他身着深色长裘,清瘦孑然得几乎融在夜色里。
虽是白狐,尔白却罕见畏寒得紧。
浮桑先前与簌棠说过,青丘九尾狐族有强悍的天生灵力,但万物有平衡法则,该族修炼的过程十分艰难,百年才能长成一尾,直到九百年方可切实感知灵力,因而千年才算成年。
三百年前,青丘国灭,尔白失去了修行本族法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