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棠听出了浮桑语气中难得表现出来的沉重,而她自己听了这番话,心里何尝不起了极大的沉闷之意。
血肉精气,在这个奇幻世界不单代表着身死。
就如飘荡无依,面临消弭的亡灵一样,取生魂精气,基本可以理解为魂飞魄散,一样再也没有转世。
青丘国主,要用自己的命,换族人的往生。
簌棠心中闷顿,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尔白。幼小的白狐,他正满眼期待着看过来,这一刻他等了两百年。
青丘国主的视线也随着她落去,纵然满身血污,国主的眼神依然清澈,又带着深深悲哀。
留下他一人在世间,也不知是好是坏
父母爱子,自然希望能永远庇护他,让他平安喜乐一生。
可尔白幼时便遭遇了灭族之痛,父母无力再庇护他,他唯一的执念就是要救母,如今等到此刻,又要
簌棠的手指不由得僵了起来。
也是此刻,浮桑施法了。
傲如雪的毛发被灵力拂起,他发出令人胆颤的嘶吼声,脊背挺直,四肢紧紧抓地,一瞬间灵气四荡,在空中盘旋。
少顷,空中风卷,云来,露水凝聚成冰,叶落成刃,统统落入灵气的漩涡中,渐渐形成一个极为繁复的阵术。
很强的灵压,她看着浮桑,是当真没想到他有造出这般几乎有着摧天灭地力量的灵阵。
封印着国主的阵法,在这样强劲的灵压下,渐渐崩散,溃不成军。
不管怎么说,这阵法太残忍,至少现下能将可怜兮兮的白狐救出来,簌棠心中也略舒了口气,她指尖也凝聚着一团灵力,耳听四方,时刻警觉着。
您喘息声微弱,国主发出嗬嗬的低鸣,您可否替我族找出真凶?
它看向的是浮桑。
浮桑正在施法,看上去全神贯注,连耳朵都不怎么动。
簌棠以为国主的声音太轻弱,浮桑没有听见,而且她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是因为浮桑在替它化解着阵术,因此它觉得浮桑也能替它了却心愿么?
可在簌棠心中,浮桑虽有许多她探究不及的能力,却也只是一形单影只,寡言少语的小猫咪。
要他来背负查清一族仇怨的重担,未免太沉重了。
可顷刻后,压抑的清澈少年音响起,他道:好。
多谢国主一声叹息,它挣扎着,步履蹒跚地立起身子,往浮桑的方向走近几步,青丘一族,多谢祖
它的声音太轻了,这次纵然簌棠侧耳凝神,也很难听清。
雷云正逐渐散去,不管是近处施法的人,还是远处观望的人,在此刻不免都松懈了些心。
浓厚的紫晕眼看着消散,簌棠将目光凝在青丘国主身上。
但下一刻,淡去的晕忽然凝结成深重的黑光,巨大的雷声打响,震耳欲聋,耀眼无比的光一下往高台而来
是一道以破空之势降下的,极强劲的闪电。
簌棠神色一凛。
可闪电太快了,快到她虽然有所察觉,指尖却只来得及抬起半分。
连系统的紧急提醒声都好似对比变得缓慢,警告,警告宿主,紧急避险
眼睛被强光所刺,不由自主会眯起眼,来不及反应而带来的恐惧感一下变得浓烈,她仍尝试施法避挡,忽地,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她,不容拒绝地拉了她一把。
暖融的草木香擦着鼻尖过去,让她不自觉脊背绷紧,与光一般的雪色笼罩视线,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靠得太近,她能察觉到对方的身子也有点僵硬。
惊雷乍起,紫光散荡。
簌棠仰头看去,入目,唯有轰雷掣电中神态自若的白衣少年,他身边还泛着才化形后灿然的光,却更衬得他如风中劲竹,无可摧毁。
他僵着,但仍紧紧环住她,面无表情,可容色昳丽惊绝,无人可比拟。
簌棠的心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轻翁着唇,开口:阿浮
纵然看似有通天本领的少年,在她心中也是一只小猫咪。可每当他在某刻突然化形时,又不免让她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涟漪。
像是极轻微地,被他用爪子挠过一下,痒痒的,很奇怪,却并无不适。
因方才一下没站稳,白衣少年被她搂住了腰,被她这么一唤,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僵,攥住她的指尖也无端有些生涩的颤。
比之上次,此刻更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明明身为兽族,他的身躯更加火热,可不止为何,环住对方,他清晰感知到她的温暖,连她身上那股幽香都变得更加浓郁,却并不惹人厌烦。
反而有一丝习惯,乃至为此感到安心,这是簌棠身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