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病房……他是在哪?
  沈言归的视线转了一圈,顺着声响,看到了不远处的房门。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人在敲门,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擦去额上的冷汗,步履踉跄地朝房门走去。
  三分钟后,门开了。
  沈言归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不动声色地看着门外的人。
  孙特助微微颔首,语气透着一丝恭敬,“沈总,我有事向您汇报。”
  沈言归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语气轻得像一阵风,透着股漫不经心,“好。”
  沈言归的样子跟平常别无二致,孙特助没发现异样,走进了屋里。
  沈言归什么都没有问,却已经得到了很多信息,他微微蹙了下眉头,思考着如今的情况。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回到了半年之前?
  这是他死后的执念,还是他真的重生了?
  沈言归心思一向深,压下了疑惑,抬眼看向孙特助,追问道:“什么事?”
  孙特助跟沈言归共事五年,很清楚他的行事风格,没有废话,直白地说道:“沈少爷将公司卖掉了。”
  沈言归花了五六秒,消化了这句话。
  沈少爷是沈知丰,他恩人的独子。
  当初他帮忙还清沈家公司负债后,就立刻将其划归给了沈知丰。
  而他没有安于现状,选择投资新兴产业,不断往其他领域扩充规模,而这些都在他的名下。
  所以如今的“沈氏”和当初“沈家经营的小企业”,看似是分支产业,但其实泾渭分明,完全分割开来。
  沈家经营的小公司属于夕阳产业,颓势不可避免,因为沈言归的帮扶,这才勉强维持下去。
  沈言归从不过问经营情况,只是叮嘱沈知丰不要把公司卖掉。
  公司里有沈夫人的心血,他实在不忍。
  谁曾想沈知丰没遗传到一点沈夫人的优良基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肆意挥霍,手头的钱不够了,就动起了歪念头——
  他刚生病,沈知丰就私下卖掉公司,还试图隐瞒他,胆子真够肥的。
  不过这样也好,公司卖了,沈家人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沈言归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孙特助连忙避开了目光,在心里为沈知丰点了根蜡,“沈少爷买了豪车和珠宝,送给女友,剩下的钱在……在赌场输光了。”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我一直关注着买方的动向,可以立刻将公司买回来。”
  “不必了。”沈言归已经收起了笑容,眼底不见一丝波澜,让人猜不到他的情绪。
  孙特柱愣住,不小心失态地“啊”了一声。
  他清楚沈言归将恩情看得多么重,以及这家公司的特殊含义,万万没想到沈言归会选择放弃。
  沈言归没有解释,慢条斯理地揉捏着脖颈,连眼都懒得抬,直接说道:“不用再管这些,你回去整理我名下的所有资产,并联系律师。”
  孙特助在商场浸淫多年,敏锐地闻到了一丝异样,他压下眼底的惊讶,低低地应了一声后,立刻离开了。
  门关上后,屋里一片安静,沈言归像雕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已经完全理清了思绪,也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想到死前听到的那些话,沈言归嗤笑一声。
  他天生冷漠,一身尖刺,但沈夫人用爱和包容给了他新生,让他变成了一个“人”,这份恩情比天大,无法用钱衡量和偿还,所以在沈夫人死后,他才一直忍耐沈家,但他之前已经死过一遍,欠的这条命就当还了。
  如今两不相欠,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接济沈家一分一毫,至于之前被挥霍的钱财,他都留有证据,若是沈家人再敢找麻烦,他不介意让他们背上一笔巨额债务。
  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悠悠然洗了个温水澡,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最后看了眼这间充满记忆的房间,才毫不留恋地朝楼下走去。
  沈言归的身影刚刚出现,客厅便投来了几道目光。
  “言归,你刚才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真是吓死我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需要送你去医院吗?”沈父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像个很慈祥的父亲。
  沈言归早就看透了他的虚伪,并不吃这一套,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
  沈父的嘴角僵住,狠狠地咬了牙后,才重新调整好情绪,堆着笑朝沈言归走过去,温声嘱咐道:“你虽然还年轻,但也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沈言归看着沈父的嘴一张一合,耳边响起的却是他在病房外咒骂他的声音。
  沈父,还有这屋子里所有人,没有一个关心他,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相处了多年,最后只剩下恨意……真是可笑。
  沈言归的眼珠是纯粹的黑,有种无机质的冷,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沈父的心颤动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清楚沈言归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也曾被狠狠“咬”了几口,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他却不敢把沈言归当成小辈,更不敢得罪他。
  毕竟沈家全部的花销,都要仰仗沈言归。
  想到这,沈父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停辱骂沈言归,理直气壮地觉得沈言归鸠占鹊巢,夺走了他们的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