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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老板懵逼的眼神中,柚李目光扫过两人中间一大片物件:“吴老板是做化妆品外贸生意的,早年还倒卖过二手集装箱,我不懂税法,不知道您做两套账瞒报的营业额要补多少税和罚多少款,但您帮孩子处理尸体肯定要坐牢的——我们大陆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吴老板脸色青白,骤然起身,却因为腿麻而摔了个屁墩:“你冇乱讲啊!咩死尸!我老实生意人,你乱讲小心我告你诽谤!”
一通胡乱输出中,吴老板手忙脚乱地把个人物品装回收纳箱,抱起就走,出门时还差点又摔了一跤,把等在外面的司机吓了一大跳。
柚李伸手关掉了榻榻米角落噗噗往外喷白汽的香薰机,天然香薰精油不便宜,她通常只在客人来之前一刻钟打开,增添芬芳同时营造神秘气氛,客人走了自然不用继续开着浪费钱,更何况这一单还没收到钱——也不是完全没收到,吴老板来之前给v了个88的红包,考虑到警察已经盘问到他带来的车钥匙主人,他恐怕没机会来第二次。不过这也给她省了事,杀人偿命帮凶蹲局子是东夏人朴素的价值观,柚李可没打算收沾血的钱给他驱邪避煞。
“……对,港城的吴老板,在我这里说漏嘴,说人是他崽杀的,他帮处理了尸体……好的,麻烦您了……”
举报违反犯罪也是东夏人民的优秀品德。
放下电话,柚李没忍住叹了口气:这就是年轻客户留存率更高的原因,像吴老板这种狗大户,虽然给钱阔绰,但人生经历也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被她看出点违法勾当,弄得大家都很尴尬,换一个二十啷当的青年人,黑历史顶天也不过是毕业论文学术造假、挖兄弟墙角、睡女友闺蜜之类的烂事,被翻出来也不至于像今天似的彻底撕破脸……
把客户送进监狱可就收不到咨询费了。
感慨了一通,柚李脱下仙风道骨的汉服,换上休闲服,出门了。
出公寓走一百米,坐上公交,两站后转地铁再坐三站,就到了医院,柚李挂的复诊号,叫号很快。
主治医生姚主任跟她已经很熟悉了,没多客套,直接问她上次开的新药吃着如何,睡眠情况和精神衰弱有没有好转。
柚李如实答了,又说:“但幻听还是一样。”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铁丝笔筒上,凹进去一小块的老笔筒口齿模糊地抱怨着病人把它摔在地上的暴力行径,她又仔细观察了姚主任的脸和手,万幸没有伤痕。
“你的幻听也是老大难问题了,你自己都差不多习惯了,咱们还是优先解决精神衰弱和失眠的问题。”姚主任建议,“既然上次的药吃着不错,我就继续给你开一个疗程,再吃看看。”
沟通完治疗方案,姚主任略一犹豫,还是说:“如果经济允许,还是住院一段时间,好吗?”
柚李诚心诚意地感谢了姚主任的建议,遗憾表示自己还是没攒够钱。
毕竟年轻客户给钱少,狗大户被她送进去的概率高,春半仙名气虽大,挣的却并不多。
从地铁站出来,柚李没有去坐公交,而是沿着滨河步道慢慢往家走,秋天傍晚的温度刚好,流水、绿植和微风令柚李心情平静而舒畅,路边那些碎碎念的杨柳、石桌长椅,都显得没那么烦人了。
柚李的精神病有些年头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村里老长凳坐上去时,除了咯吱作响,还有老气横秋的“楔子掉了,要散架”的说话声;村头的大榕树,时常念叨“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二爷爷家那条油光锃亮的长条竹片,也会嘀嘀咕咕“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确定周围大人小孩都听不到这些奇怪的说话声后,柚李不再向其他人提起,直到上了中学,才借电脑课短暂的自由上网时间上网查找资料,最终确认自己患上了幻听症。
区区精神病,不足挂齿。
十二岁的柚李淡然地关闭了网页。
作为一个亲妈早逝亲爹不知所踪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柚李十分务实,看病是要花钱的,她不能给资助她读书的乡亲们增添压力,反正只是幻听,既不影响她上学,也不会发疯伤人,那就暂且搁置。
毕业开玄学工作室攒了点钱后,柚李毫不犹豫地到精神科挂号,积极配合治疗,堪称模范病患。
公寓近在眼前,红灯转绿,她踏上人行道,石火电光间,一辆面包车冲出——
强烈的冲击令柚李眼前白光乍现。
出车祸是什么感觉?
柚李:谢邀,人在空中,还没落地。
失重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眼前一片斑斓模糊的色块,柚李感觉自己似乎撞飞了什么,眼前又是白光一闪,她好像又飞起来了……
又一次撞击,跟第一次感觉一样。
三次撞击的触感还未转化为痛感的那段时间里,柚李只想到一件事:
这不是意外。
如果是普通车祸,撞到人的瞬间就踩刹车了,怎么会再撞第二次,这是故意杀人。
她大约是活不下来了。
会是谁呢?帮儿子处理尸体的吴老板?被她告知夜店已经被缉毒警察围了的毒贩?还是杀了发妻谎称对方跟人跑了的家暴男?
……嫌疑人太多一时竟不知该怀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