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梦当时就急了,可能是遇到皇帝指错太紧张,竟然半天没想起来:“是,是……”
林叶叹道:“这是董仲舒说的。”
孔子虽然提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并没有到非常极端的地步,董仲舒提出三纲五常、天人感应,才把这些东西真正纳入了儒家思想。这些思想发展到后来,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极端,成为禁锢人思想的封建道德规范。
徐元梦忙道:“是董夫子提出的,奴才学识不精,一时间竟然讲错了,还请皇上降罪。”
林叶摇头道:“不过是一时之过罢了,徐卿不必放在心上,日后仔细些便好。”
徐元梦连连应道:“是是是。”
林叶进了屋子,坐在徐元梦的位子上,对着底下的几个孩子道:“朕今日从刑部尚书那里听到一个案子,正好和你们今天学的内容有关,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几个孩子都是一脸茫然,唯有五阿哥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期待。
林叶觉得现在这样的座位太有距离感了,干脆让几个孩子一起动手,把凳子摆成了一个圈,中间放张桌子,大家绕在一圈坐。
林叶左手边是五阿哥,右手边是六格格,“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林叶道:“这个案子是这样的。说是苏州有户人家姓苏,有女苏三娘,秀外慧中,城中才俊仰慕非常。苏三娘自小便有一青梅竹马,两人关系甚至要好。但这苏三娘的父亲贪恋聘礼,就将女儿卖给当地富户人家周家的公子冲喜。谁料那周家公子病病歪歪,婚后不过几月就过世了。苏三娘便和周家商量,恳求他们允许她和离归家,她愿意说服父亲将聘礼归还。但周家不同意和离,他们觉得既然苏三娘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家儿子,就算他家儿子死了,苏三娘也还是他们家的人,而苏父因为贪财也站在周家这边。”
小五满脸担心:“啊,那苏三娘要怎么办啊?”
林叶道:“苏三娘自觉和周家讲不通道理,就将原来的聘礼留下,和自己的竹马一起逃走了。但这周家在苏州家大业大,很快就抓到了这对年轻人。他们打了那竹马一顿,又觉得苏三娘通奸不守妇道,要将她陈塘处死。竹马跑去向苏州知府求救,这才救下了苏三娘。如今,苏三娘和竹马要状告周家谋害人命,而周家则觉得他们是在处置奸夫淫-妇自有道理。苏州知府不知道如何裁决这个案子,便层层上报到刑部。”
林叶喝了口茶,缓了口气:“若你们是苏州知府,该如何判这个案子?”
五阿哥胤祺气愤道:“自然该判那个周家伤人性命之罪,再让苏三娘和周家那个死去的公子和离才对。”
林叶没有做出评价,只看向其他几个孩子:“你们觉得呢?”
三阿哥道:“苏三娘毕竟和周家公子并没有和离,从律法上来说,即使周家公子已死,他们也依旧是夫妻。所以周家说苏三娘和他人通奸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看了汗阿玛一眼,努力寻求汗阿玛的认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四阿哥和六格格的想法呢?”林叶看向几个伴读,“你们几个也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嘛。”
六格格抱住林叶的胳膊,一脸烦恼:“我觉得苏三娘没做错,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阿哥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想汗阿玛到底想要他们回答什么,汗阿玛刚才说这个案子和徐师傅今日讲得三纲五常相关,但他不清楚汗阿玛究竟是反对徐师傅的讲法还是支持徐师傅的讲法。若说汗阿玛支持徐师傅的观点,但汗阿玛之前又特意指出徐师傅讲课时的错误;如果说汗阿玛反对徐师傅的观点,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汗阿玛是皇帝啊,他怎么会反对对自己统治有益的东西?那他到底要怎么回答呢。
五阿哥的伴读施延直接道:“回皇上的话,草民觉得律法有问题。”
这回答简直比之前的几个阿哥格格们的回答还要大胆,他们还只是在纠结苏三娘到底有没有做错,周家的说法到底符不符合律法。施延倒好,居然直接说律法有问题,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林叶也没有生气,反而笑道:“那你倒是说说,律法哪里有问题?”
施延直言道:“倘若律法规定,夫妻双发一方去世,夫妻关系自动结束,那苏三娘就不必再和周家扯皮和离的问题。又或者,若是律法规定,苏三娘的婚姻必须由她自己同意,不用经过苏父的意见,那苏三娘也不必嫁到周家冲喜,那她就可以直接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问题。”
林叶笑道:“还有吗?”
五阿哥抢答道:“我我我,汗阿玛我也要说。”
林叶心里觉得好笑,揉揉他的脑袋,安抚道:“那就五阿哥接下去说吧。”
五阿哥掰着手指道:“周家认为苏三娘通奸,所以将她沉塘。但没有一条律法规定通奸罪是要沉塘的,这只是周家自己定下的私刑,这是不对的。更何况,周家那个公子已死,苏三娘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算是通奸呢?反正肯定是周家的错。”
林叶点点头:“既然你们几个孩子想法不同,今日回去就好好想想,明天就把自己的想法写到纸上交到乾清宫,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讨论。”
五阿哥担心地看着汗阿玛:“那汗阿玛,苏三娘没有做错,应该会无罪释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