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长长角的大羊正在被豹子追逐。
眼看羚羊体力不支,就要被吃掉了,她吓得哇哇大叫,就在这时,是一个哥哥策马迎上去,放箭射中了豹子。
那头豹子那么壮,那么凶,跑得风一样快,竟然一箭就被射中眼睛,放倒在了地上。
绥绥绘声绘色地描绘起那个激动人心的场景:“他把那只豹子拖回村口,所有人都吓坏了,他就拖着他,一直拖到尽头的一户人家,用这只豹子,娶走了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村里的女孩子见了,都羡慕得不得了……”
李重骏很是不屑:“那算什么本事,又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要是喜欢——”
绥绥急忙辩护道:“那个哥哥可是我们那里有名的英雄,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打猎百发百中,可英武啦,好多姑娘都喜欢他,能嫁给他,当然让人羡慕,换成是你呀,一百只也不中用!”
李重骏语气酸溜溜的:“为什么?”
绥绥翻了个白眼:“因为她不喜欢你呀。”
他有点儿气急败坏:“谁说我要娶她……要是你呢。”他的声音更低了,“倘若是我……我去提你的亲……”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看样子是真的病了。绥绥想转过身去摸摸他的额头,却还是挣脱无果。
她打了个呵欠,敷衍道,
“倚着殿下的性子,还提亲呢,不强抢民女就是百姓的福气了。若你不是个王爷,到了我们村子,可是连村口都进不去的。别说我的爷娘不会答应,就是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他们要是知道从前你是怎样对我的,肯定会把你绑起来丢出去的。”
好久,李重骏都没出声。
绥绥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悄悄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似乎没方才那样热了。
她费力地拽出自己的被子,分到了李重骏身上。虽然他怀里有点儿硌,但绥绥还是没有动,等了半夜,他终于渐渐退烧了,她也才朦胧睡去了。
月渐渐升上去了。
白霜似的月光凝在她枕边,明晃晃的,以至于梦里还是白天。
她梦见凉州,大片的葡萄架地映着白闪闪的大太阳,她提着篮子,和李重骏在地里面摘葡萄,恍惚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乡下黑色的夏布衣袍。
粗糙的布料,粗糙的样式,看着好笑得很。
他一面摘,她一面吃,吃腻了葡萄,又嚷着吃墙外篱笆的果子。
那枣树是另一家的了,李重骏似乎并不愿意,可是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就真的爬到了那面篱笆上。
枣子没有摘到,却被那家主人看见,跑去告诉他的阿爷,让他挨了打。
她知道了,忙去找他,在那绿阴阴的小院子里,他走路都不稳当,脸上却是她熟悉的不耐烦,说他没事,赶她回家。
她满心的愧疚,哭了起来,他忍无可忍,吻了她。
吐息间有清冽的松柏气。
绥绥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以为自己会很讨厌李重骏,可是梦里的她分明羞涩着,醒来之后也还是很快乐。早上烧水的时候,甚至蹲在地上笑出了声。
一抬头,李重骏竟然站在她跟前,披着织锦的襕袍,居高临下地挑眉,像困惑又像嘲笑:“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绥绥捂上脸,发觉烫烫的,于是改口道,“是水……水太热了!”
“那你笑什么?”
“我……”绥绥忽然计上心头,起身洋洋道,“我做了个好梦,梦见殿下偷别人家果子,被人捉住打了个半死。”
这下轮到李重骏吃瘪了。
绥绥趁机连忙跑了,谅他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他是个王爷又如何?
得罪了她,就彻底没人搭理他了。
这样苦中作乐的无聊日子,绥绥起初并不觉得什么,可一眨眼,十五日过去了。
尽管每天都有人来送饭食,洗澡水,换洗的衣裳,李重骏的伤也渐渐地好了,她却越来越觉出了不对。
绥绥渐渐反应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果只是李重骏闹事丢脸,皇帝犯不着让人严阵以待地看守他;
而李重骏呢,更是古怪。
尽管他脸上依然是那散漫得不耐烦,时而嘲笑她,时而捉弄她,可每当深夜来临的时候,他总是来找她,与她同榻而眠——
什么都不干,就只是躺着。
这也太诡异了……绥绥虽然不喜欢和李重骏睡觉,但真到了这一天,他都不和她睡觉了,更让她惴惴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殿下,你并不只是打输了架,是不是?”她担忧地问李重骏,可永远得不到答案,她伏在枕头上看过去,夜色下他的神色晦暗,像是睡着了。
一连许多次都是这样,绥绥也看出他在装睡。
“殿下。”
“殿下……”
现在她胆子大了不少,也不敢对他又掐又拧,思来想去,忽然想出个损招。伸出手,悄悄向他寝衣底下摸索过去……他反应是真快,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腕。
却还是被绥绥……拿捏住了。
……好烫。
他不会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睡觉的吧!
不会憋出毛病吗?
绥绥正胡思乱想,李重骏用力扯她的手,她连忙回神,拼命死死握住,李重骏一定挺疼的,他终于怒目而视,低吼道:“你发什么癔症,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