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是单层建筑,屋外摆放着一尊烧香的炉鼎,锈迹斑驳,屋内空间逼仄,中央端坐披着红帛的泥塑法相。
大门口正对一座三孔石桥,河水湍急,水花激浪。
屋内的风尘味很重,宋卿没有进去,坐在屋檐下避雨,黑长靴踩着排水沟渠,显得腿笔直修长,添了几分随性洒脱的气质。
闻奈掰了半块压缩饼干,递过去,坐在她身边,“在看什么?”
此处是风口,风势猛烈,宋卿的雨衣帽檐被吹得后仰,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也没抬头,自顾自地拨弄着运动相机,“看照片。”
照片上记录的都是些地质灾害情况,像裂缝,滑坡,泥石流,还有标牌护栏的损毁,堤防建筑的崩溃,这些问题就像无序的毛线球一样,越缠越乱。
雨水从青瓦片的缝隙渗下来,恰好滴落在闻奈的后颈,她缩了下脖子,意识到有点冷。
宋卿余光瞥见了,直起脊背,侧了侧脸颊,说:“转过去。”
闻奈慢条斯理地啃着饼干,目光停留在宋卿脸上,直到她的耳尖泛了红,磨磨蹭蹭地错目,才轻轻笑了声,依言转过身去。
她听见金属拉链滑动,布料的摩擦,撕开包装袋清脆利落的声音。
倏地,一只似乎被寒冰浸透了的手从衣摆处探进来,仅隔了层单薄的薄衫,贴着她的脊骨,闻奈忍不住低吟,“唔——”
宋卿眸光稍暗,按下衣摆,免得凉风灌进去。
“靡靡之音。”她小声吐槽。
真是好大的胆子。
闻奈微眯着眸子,风轻云淡地说:“没听清,再说一次呢。”
她也把手伸进衣服里,捉住了宋卿,从缝隙里缓慢挤进去,十指相扣的状态。
“嗯?”她眉梢轻佻,勾人而不自知的风情。
因为手被拉到了柔软的小腹,宋卿上半身被迫往前倾倒,她另外只手撑着地,几乎是从背后拥抱住的姿势。
她紧张地朝寺庙里面瞧了一眼,门扉半掩,视野盲区,里面的人瞧不见她们。
但——透过轻薄残破的纱帘,她瞥见了泥塑法相黑黢黢的眼睛,点睛的白墨,扑面而来的神圣庄严,一时竟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亵渎。
她轻声呢喃道:“我哪儿敢啊。”
听起来有些委屈,闻奈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场景同她有出格的行为,稍加逗弄罢了,有些人便禁不住。
“还有你不敢的。”闻奈戏谑道。
她一松手,宋卿便撤了出来,把那只灼热的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指腹,有种意犹未尽的温度。
很快,背后的温度便升了上来。
闻奈翻着手腕摸了摸,方方正正的东西,于是惊讶道:“暖宝宝?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宋卿靠着落了漆的木柱,拧了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凉,她垂下眸子,笑得几分羞赫,“路过苍溪县的时候,随手买的。”
闻奈自是不相信的,她看过宋卿的装备,明明在出发之即,还没有这种东西。
但宋卿的脸皮薄,她便不会再问。
总归是心意,而且是她无法抗拒的心意。
因为林言的缘故,闻奈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许多种类的运动,后来父亲身故,她秉承遗志,常年在外旅行,身体素质尚且算得上不错。
这样的雨天,她几乎感觉不到浸骨的寒意。
可是当暖宝宝开始发烫,那股熨帖的暖意却是忍不住让她心生喟叹,对照之下难免觉得安乡苦寒。
闻奈挨着她,拉过她的手贴在唇边,在掌心落下一吻。
温温软软的感觉,像果冻一样,和直接吻上去又有差别,宋卿有些局促,沉默了一会儿说:“这话听起来可能有违天害理的嫌疑,但我其实蛮喜欢今天的安乡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语气稍显急切,怕被闻奈误解,匆忙解释自己并非在赞颂灾害。
宋卿胸口闷闷的,“我只是......觉得你和在南城的时候、不太一样。”
而她,的确很喜欢今天的闻奈,能感受到那种毫无保留的依恋。
闻奈挽着她的臂弯,头枕着肩膀,阖目养神,唇角微微上扬,“好了好了,让我安静靠一会儿。”
她当然很清楚自己的变化,在南城的观山澜,她还并没有同林潮海谈判的资格,所仰仗的不过父亲在家族的余荫,以及她曾深恶痛绝的血缘关系。
因为林家是很古老的宗族,甚至呆滞刻板,林潮海不会允许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
在谈判结果出来之前,她不会与宋卿交往过甚,否则若是招致坏的结果,那不是凭她或者闻青云的力量可以抵抗的。
商界与学术界,相通又不通,闻青云的影响力大多在北城。
当年,林言为了闻愿,以所有交换了自由。
如今,闻奈为了宋卿,心甘情愿重新被圈禁在林家的牢笼之中。
林言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如何责怪她。
不过,她与父亲的脾性当真是一脉相承。
闻奈想,等回了南城以后,大概不会再有如此清闲的日子。
一行人休息了十分钟,大家伸着懒腰走出来,面前是岔路口,络腮胡队长爽朗的笑声响彻山谷,“哈哈哈,宋总,你们是要往上面走吗?那我们大概不能同行了。”
宋卿不解地问:“你们要去对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