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叔点点头,把闻奈引到了前厅,远远扑过来一阵花香气,前厅放了十几张藤木椅,坐着些穿旗袍的贵妇人,三三两两地围着闲聊,见她来了,安静了一瞬,又聊各自的趣事儿去了。
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个鸡皮鹤发的老者,石桌前摆了盘旗,黑棋略胜一筹,把白旗逼进死胡同。
闻奈走过来,淡然道:“爷爷,大伯。”
林潮海手执黑棋,偏过头瞧了她几秒,落子,慢吞吞道:“回来了。”
闻奈轻轻地“嗯”一声。
她的大伯林钦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眼神沉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褶子很重,“我听你妈妈说,你去了不少地方。”
这样无聊的谈话,她几乎每年都会经历一次。
闻奈眸光沉了沉,下意识去摩挲手腕上的佛珠,摸到刻珠的时候思绪清朗了些许,温柔地说:“算不得多。”
林潮海点了点头,说:“你去见过你父亲了吗?”
“还没来得及。”闻奈咬唇轻声道。
“去吧,待客有你大伯在。”林潮海说罢忽然笑起来,伸手去拈刚吃下的白子,朗声道:“老大,你还差点火候。”
林钦赔笑道:“爸,姜还是老的辣。”
闻奈没听他们絮絮叨叨,穿过了几道垂花门,推开了祠堂的木门,湿冷的空气一股脑地往室内钻,涤荡着潮润的霉味儿,两侧的架子上点了白烛,火星子忽闪了几下。
灵牌上刻着逝去的林家人姓名,其中就有闻奈的父亲——林言。
林言排行在几个儿子中排行第二,资质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向来中间者起得都是承上启下的作用,是以最不受待见,听说林家祖上是皇商,富可敌国,打仗的时候捐了大半身家换得平安,后来又学着搞实业,耕耘于各个行业,只是如今早过了辉煌的时期。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家也算是勋贵家族了。
只是林言是个异类,崇尚自由的婚姻,骨子里就是叛逆不堪的,净身出户求得自由之身,中年得女,耳根也软,让闻奈随了母姓。
林言去世的那年,寻不着尸骨,林潮海亲自上闻奈家要人,没人知道那天两家都约定了些什么,结果是闻奈至少每年回祖宅祭拜一次。
而林言的忌日与林潮海的寿诞只相差几日,是以整个林家都对这件事缄默其口,不过是死了个无足轻重的儿子罢了,林家有的是成器的孩子。
闻奈终究是姓闻,不姓林。
第28章
顾十鸢说要带宋卿去个能寻欢作乐的地方。
宋卿垂眸审查着实验数据,不经意瞥见顾十鸢不怀好意的笑容,眉头微微蹙起,说:“我没空。”抬起手腕在超标数据上画了个圈儿以示重点。
“哎呀,好地方,走啦。”顾十鸢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拉,边走边说:“好么么,你再信我一次。”
宋卿听见小名就脸黑,抿了抿薄唇,低声道:“你工作任务不够重是不是?”
顾十鸢偏过头去,悄悄翻了个白眼,回眸的时候正好对上宋卿淡漠的眼神,浑身的毛差点炸起来,短促地“啊”了声,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脯,“你们女同就喜欢一惊一乍的。”
宋卿顿时无语。
实验室路过两个实习生,其中有个经常往集团送资料,在各个事业群里混了个脸熟,所以宋卿对她也有点印象。
女生胳膊下面夹着蓝色活页夹路过,走过玻璃大门又退回来打了声招呼,眸子亮晶晶的,“宋老师。”然后猛然惊醒似的,讪讪道:“顾主任。”
宋卿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对比冷若雕塑般的她,顾十鸢就显得有人情味儿多了,压了下扬起的耳发,问:“你这是加完班了?”
“还没有呢。”女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昂贵器械,而器械旁边站着身姿颀长的宋卿。
醉翁之意不在酒,顾十鸢敷衍地应付了两三句,把人顺利打发走了。
等人影刚刚没过转角,顾十鸢清清冷冷的气质一下子烟消云散,趴桌子上枕着手臂,念叨着:“工伤,工伤。”
宋卿勾了下唇角,极快地压下去,视线未曾有一刻从报告上移开,淡道:“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顾十鸢撇了下嘴角,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不是你磨磨唧唧不肯走,我遇得着你这破桃花吗?”
说罢,她灌下去一口纯净水,“宋大工程师,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你看看傍晚的天,路边的花,哪一样不比你手上这几张破纸强。”
“这几张破纸。”宋卿泰然自若地阖上文件,抬眼道:“关乎到你这个月的绩效,下个月的包包和香水,我不签字的话,你接下来喝西北风?”
活页夹关上时扇起来一阵徐徐的风,顾十鸢额前的碎发被扬起又软趴趴地搭下来,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随便你咯。”
她轻啧了声,拍了下桌子,拉了下滑落肩头的衣服,指尖怼着宋卿挺翘的鼻尖儿,调笑道:“宋总,你不会是想搞职场潜规则吧,我好害怕哦。”
宋卿淡淡地瞥她一眼,唰唰地翻页,冷声说:“走廊有摄像头,夜光红外线的,有个角度能看见实验室。”
顾十鸢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正好,既然你拿绩效来威胁我,那我就把你想职场潜规则的龌龊事发到集团八卦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