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着咬住嘴唇,抬手抓住阿赫的手臂:
“你……能不能别伤害这个世界?它对我很重要。”
向饵说话时,睫毛轻轻颤抖,视线从下而上看着阿赫,语气里带着点祈求的意味。
阿赫被这场景打动,她控制自己的表情,做出轻松的玩笑一样的笑,她抬手摸着向饵的脸颊,指尖在那些细腻的肌肤上流连。
她笑得轻松愉快:
“我就是开个玩笑,瞧你紧张的样子……真可爱。”
向饵却并没有跟着笑,她依旧很担心地审视着阿赫,目光一刻也不离开。
红色雷电一般的车辆一路飞驰,路边树影婆娑,一片片墨绿的影子落在向饵身上、头上和面容上,叫她看上去更像是脆弱的纸人,不是鲜活的人了。
阿赫盯着她看,很久很久,很贪婪地看着。
向饵忽然轻轻摇晃阿赫的手臂,在不断交替的光影之下抬起一双眼睛,她居然早已泪盈于睫,她说:
“那……你也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话音刚落,车子进入隧道,风声陡然间呼啸开去,整个世界都是呼啸的风,还有那双盈满泪水的脆弱眼睛。
她在……担心自己。
阿赫被这个认知冲击,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甚至试图伸出精神上的触角,去探听向饵的心声。
是同样的,对她的担心,甚至更深。
离开隧道,光芒重新出现,阿赫笑容明媚又柔和,像是毫无阴霾一般,她抬起手,抓住向饵的手,拍拍对方手背轻声说:
“好。”
也许她不算说谎,也许……她扯了一个弥天大谎。
世界迅速倒退,进入深山之后,路边偶尔会出现一座小村庄,里头会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少数民族老人,每次还来不及看清楚就会甩在身后。
向饵不自觉地开始寻找起那位卖木雕的妇人,当然一无所获。
阿赫解释:
“那些木雕使用的木材确实带有我的力量,但大部分人滴血上去是不会有反应的,只有你,你很特殊,你的血非常吸引我,让我从沉睡中苏醒……”
向饵皱眉看她:
“所以你就决定当一个跟踪狂?”
阿赫点头:
“是的,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现在甚至会觉得……如果当初我没有醒来,那一切会不会有所变化……算了。”
她说着转过脸去看向窗外,不再回答,向饵听得心里七上八下。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呢?向饵完全想不明白。
车子很快开到了道路末端,再往前开就是深山之中。跑车设计得并不适合攀爬山地,阿赫带着向饵下车,二人并肩走入前方的泥土路面。
如此深远的山里常年起雾,两人走在雾中,简直连对方的脸都要看不清楚。向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很快就被阿赫用触手轻轻卷起来。
她坐在粗壮又安全的触手上,被触手近乎完全包裹,阿赫的声音随着山雾传入耳畔:
“抓住。”
一道极其高亢的风声响彻耳畔,宛如凤凰泣血的鸣叫,向饵惊呼一声抓住触手,身子随着那些触手一起飞上极高的天际!
她们在天上俯瞰下去,深山老林的轮廓从雾气里凸显,古树掠过她们的脚踝,林中有不知名动物形态一闪而过,古老的、未经人类染指的世界就在她们眼前徐徐揭开,肃杀而凛冽的雾气里含着神秘的铁锈味,像是尘封已久的诡异逐渐展露天光。
向饵目不暇接,直到降落。
阿赫忽然伸展出巨大的数十根触手,在空无一人的山谷最底部缓缓降落,她先将向饵放在地上,又收拢起自己的触手,落在向饵身后。
触手们像是许多条尾巴,拖在她身后。而面前……向饵抬头,忍不住惊讶地张开嘴,觉得置身梦中。
那是一座神殿。
山脉最深处最荒无人烟的谷底,漆黑的水流从侧面蜿蜒流过,雾气弥漫之下,骨骸遍地,地面泥土是暗红色的,宛如被鲜血浸润过多年。
而那神殿的大门足足有十来米高,用巨木建设而成,顶梁用鲜血般的暗红色漆涂着神秘的图腾,侧面柱子上雕刻着类似于触手的长条状物,雕刻繁复华丽,花纹神秘复杂,红漆粗糙地遍布在每一处。
大门是木板做成,红漆画着触手、眼睛等等图形,庄严肃穆地紧闭着。
向饵几乎看呆了。
她看得出来,这整个巨大神殿都是由同一种雕刻手法做成,带着原始建筑物的粗粝质感,美得狂野又骇人,丝毫不遵守任何现代美学规则。
那正是……和那尊木雕如出一辙的手法、颜色和图形。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阿赫在她身旁,声音肃穆高远:
“此为吾之神殿。”
向饵慌张回头,阿赫的人类身躯之后,伸出无数条漆黑的触手,无数道黑色的河流,天空的雾气被染成红与黑,世界狭小地朝她压下来。
阿赫面庞上发出隐隐的光芒,她说:
“随吾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