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化成一团黑色烂泥,把自己瘫软在黑色黏液里,整个房间轰隆隆地晃动着,极度高频的诡异尖叫声不知从哪里传出来,持续地尖叫着。
祂恳求着,祂祈祷着,祂只想听见向饵说一句话,哪怕是骂祂也罢恨祂也好,只要和祂说话就好,只要她还愿意回应祂……
可是向饵照旧闭上嘴,脑海中也没有思考任何东西,读心也毫无用处。她甚至也不看血泊之中惨白的安岳,她就静静坐着,大脑空白,像无法撼动的山峦。
像原始时代起就套在阿赫头上的枷锁,像祂命定的无法逃脱的劫。
屋外月色晦暗,今夜世界是疯狂的,也是冰冷的,下起了大雪。
这场命定的雪来得太晚,不再是人们期待中的新年礼物,在已经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它的力量实在太小,丝毫无法救赎任何一个狂乱的人。
而这间摇摇欲坠的狭小房间内,一位至高的邪神被困于此,祂无能为力,只得屈从于感情的奴役。
没过多久,黑色黏液攀上餐桌。
一些黏液奔着向饵流血的掌心而去,向饵没有理它们,任由它们将自己的伤口治好。
又一些黏液来到安岳面前,将安岳的手粘合回去,两分钟不到,安岳彻底恢复如初。
那些黑色黏液流动过去,附着在安岳身上,将她从业以来受到的所有陈旧伤、今天赶来时出现的新伤全都修复完全。
安岳挑眉,感受着自己全新的、活力满满的躯体,忽然觉得作为play的一环,她还挺有收获的。
黑色黏液重新站起来,凝聚成人形,身穿白裙的沈遇鹤重新出现,美丽又温柔,卑微地垂着头站在向饵身边。
她平静温和地说:
“刚刚有点失态。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想吃别的东西,我也可以去做。任何东西都可以。吃我的触手吗?铁板还是红烧碳烤,都行。”
这么说着,她已经从自己身后拽出来几根细长的红色触手,给向饵展示:
“你看这几根都很适合吃,很嫩。我会去除里面的污染的,你一定很恨我吧?那你吃了我吧,求求你了。”
她对着无动于衷的向饵流出血泪,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椅子上,落在毯子上,落在向饵身上。
她带着破碎的哭腔说:
“吃了我吧……求求你了。”
第75章 坦诚
鹅毛大雪安静又温柔地降落, 一只只雪白飘逸的精灵在窗外飞扬而起,它们太轻了,像是没有重量,不要说被风吹, 只是被微弱的空气拂过, 都能瞬间四分五裂, 碎成数片, 自我放弃地跌落在地上。
雪白的鹅绒覆盖着大地, 夜晚已经快要过去,太阳在被雪片遮盖的真相之中冉冉升起,势不可挡。
又是新的一天了。
而在这整栋摇摇欲坠的楼房最顶层, 被堪堪弥合起来的脆弱家园中。
无论邪恶的神祗如何发疯、如何恳求、如何自虐,那位纤弱又高贵的人类丝毫不为所动。
这个夜晚是神祗痛悔的一夜, 是神明发怒又发疯的一夜, 更是神祗所有能力尽数失效的一夜。
沈遇鹤捏着自己细伶伶的触手,卑微怯弱地站在向饵椅子边上, 等待了很久很久。
没有任何回应,向饵脑袋靠着椅背, 眼睛一直闭着。
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了, 脑海中刻意控制的思维也泄露出来一些。
她在想:阿赫, 恶心。欺骗……恶心。
阿赫的血泪已经满满地粘在脸上, 甚至已经结痂, 厚重的血痂乱七八糟地挂在她精心捏出的脸上,像是面具之上, 又多了一层面具。
新的血泪已经流不出来了,那两只血色眼睛完全被血痂糊满盖住, 本该完全看不见外面。
但她还是静静地,像根干枯萎靡的木桩,站在那里。
晨光逐渐照进屋内,晨光多么公平啊,无论这世界有多少欺骗,有多少隔阂和误会,都会公平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阿赫稍稍动了。
阿赫用人类的双臂抱起向饵瘦弱的身躯,用触手作为轮换交替的许多条腿,非常平稳安静地走进客卧,把向饵轻轻放在床上,摆好,给她盖好被子。
然后祂就待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向饵。
向饵稍微移动了一下,躺成自己习惯的姿势,睡了。
她刚刚死而复生,身体非常需要营养和睡眠,甚至连做梦的精力都没有。
阿赫想了想,伸出手去,从安岳背包里抓出来一把针筒,和又一大瓶的药剂。
刚刚趴桌上想睡一觉的安岳,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张了张嘴,半晌还是说:
“……这个是营养补充剂,你小心一点,一次不能打太多。”
阿赫没理她,继续非常小心谨慎地执行之前的流程,开始给向饵扎针。
安岳打着哈欠想了想,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一两天内是跑不掉了,只能在这里尽力求生。这么想着,她视线看向桌上的食物……悄悄伸手,拿起一片面包,稍微等待一下。
很好,触手没来打她,看来是能吃的。
趁着阿赫在里面,安岳风卷残云,把两人份的早餐都吃完了,还很贴心地把碗拿去厨房,没敢自己开水去洗,怕弄出动静影响客卧向饵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