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瞧出你的聪明了,雪宝雪宝。”长孙明抱着雪宝不放,忽地发现雪宝脚上抓了几物。
明珠、金元宝、小花苞,其中还有一块缀着雪色绳珞的玉佩。
纂刻奇怪图腾与祥龙彩云的环形白玉佩,通体晶莹无瑕。
她想了好一会儿,轻快欢喜地抓起那玉,肯定是李翊裴修叫雪宝送来的。
太后姬神月长孙曜等人,隔着清池,看到水榭之中的长孙明,抓着玉佩笑得弯了眉眼。
长孙曜默声看着,只见长孙明像是奖励般地,亲了雪宝一下。
第78章 三氏女
长孙明抱着雪宝握着玉偏头, 看到太后皇后和长孙曜几人,很是一怔,莫名令她有些发慌, 好端端的,三人来水榭做什么?
总不会是来找她的,可他们来做什么?她忍不住环看周遭, 水榭确实只有她一人。
三人莫不是来此纳凉?但她已经叫众人看到了,总没有扭头就走的,要走也得是行罢礼, 他们三人让她走。
她抱着雪宝也不能行礼问安, 只会被当无礼。
谁知, 她将雪宝往外放, 雪宝竟扑腾两下又扑回长孙明怀中,死活不愿走,方还十分矫捷地掠过清池,这会儿竟又像个还不会行走的小孩般。
长孙明急了,和雪宝扑腾间,几人已经到了水榭,长孙明只得硬着头皮单手抱着雪宝行礼。
姬神月面色少有的难看,她冷着眼看长孙明拿在手里的玉, 以及只愿待在长孙明怀里的雪宝。
长孙明越觉不对,徐嬷嬷将雪宝在花宴从长孙曜手里抢了九州司雨之事道出,听到九州司雨佩为太子妃信物, 长孙明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崩溃难为情, 不敢置信地看着几人。
她崩溃是雪宝抢了长孙曜的东西,难为情还是因雪宝抢了长孙曜的东西, 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雪宝抢了长孙曜给未来太子妃的九州司雨佩。
雪宝不知事,只在长孙明怀里轻哼哼,甚至像是个等待奖励的孩子。
“这、这、”长孙明她不知如何说。
坏长孙曜择选太子妃的花宴,抢长孙曜的九州司雨佩,这是大不敬,朝中本就说她和长孙曜不合,她在争抢长孙曜的东西,白玉爪又只有她有。
众人肯定觉是她和长孙曜对着干,更甚者,恐有人认为她是故意这般做,是仗着长孙无境‘偏爱’觊觎太子之位,不满长孙曜娶纳三氏女。
这几日,她一直在永和殿抄经,太后除了检查她抄的经外,几不会见她,李翊和裴修的信中也从没提及长孙曜一字,她根本不知道今日长孙曜在选太子妃。
手中的玉现下烫手得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而这块玉也确实能要了她的命。
“不知死活的畜生。”姬神月命霜降将雪宝从长孙明怀里夺来。
长孙明明白了姬神月的意思,旋身避开霜降,急声求道:“皇后殿下,雪宝不懂事,它不是故意做出这事的,它之前一直都飞不起来,可能是第一回 飞,太高兴了,才抢了东西。”
“畜生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姬神月凛声斥责。
长孙明咬牙将雪宝丢出去,哪知,雪宝哼哼两声又扑回长孙明怀里,压根没有察觉到危险。
立在后头的陈炎皱眉,这只白玉爪实在出乎意料,着实蠢得过分了,他知道长孙明定不可能指使白玉爪去抢玉。
旁人不知,他却知,玉能在长孙曜手中被夺,说到底是因为长孙曜不想在陈王韩三氏中选太子妃,迟迟不赐出玉,心思根本不在花宴,才叫白玉爪抢了玉去。
他肯定长孙曜对长孙明动了情,长孙曜肯定也意识到了,且并不承认这件事,所以长孙曜,才再一次对长孙明起了杀心。
可长孙曜到底没下得了手,他已经越发不敢想,长孙曜对长孙明到底……
他更不敢去想,长孙曜是否希望九州司雨佩的主人是长孙明。
姬家与长孙氏的嫡出太子,身份低贱的官妓之女。
不管几千、几万次,终归都是无人敢想的,便是戏文中也不能这般大胆放肆。
这是天大的不敬,最最荒谬之事。
官妓之女只是官妓,入东宫做最低等的粗使宫女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是姬家与长孙氏的嫡出太子,与庶出的王,那便是乱-伦的断袖,疯子,全是疯子,会被所有人唾弃耻笑,乱-伦的断袖是多么地令人不耻。
不管长孙明是什么身份,都不是可以同长孙曜在一起的身份。
他知道,长孙曜比谁都清楚,两个人没有可能。
他也知道,以长孙曜的性子和刻在骨子的礼制教养,不会让长孙明没名没分地跟自己。
二人不管怎样都是不可能的,做君臣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他的心又沉重起来,只是这些,长孙明都是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不是长孙血脉,不知道长孙曜对她的心,长孙明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皇后殿下要罚,都该罚我,请皇后殿下不要同一只不懂事的鹰计较。”长孙明只能继续抱住根本不知道危险的雪宝。
她都认了,只要不杀雪宝,她都认,她真的不知道雪宝是去抢了长孙曜的东西。
长孙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长孙明,长孙明的心忽地沉浮几下,避了视线。
她看不懂长孙曜,她不懂他,他这样的人,她一滞,长孙曜是怎样的人?
肆意至极,无人能拘束他,又冷漠又傲慢,脾气坏嘴也坏,同瞧不起人一道刻在骨子里,是礼制、规矩和讲究。
能伤自己冒险来帮她,也能在帮完她后就杀了她。
甚至,也可以立刻杀了要嫁给他的陈见萱。
太后目光凝视长孙明片刻,不悦:“一只不知死活的蠢畜生,你还护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交出来。”
陈炎也希望长孙明赶紧交出白玉爪,姬神月和太后不会管这只白玉爪是长孙无境所赐,她们只恼这白玉爪毁了花宴,抢了长孙曜的玉,做出了这等不敬之事。
“皇祖母,你们饶了它吧。”长孙明面色越发地白,到底是不愿,雪宝是有灵性的,又鲜活又欢快,就算闹腾也是可爱的闹腾,它不伤人,只是好玩黏人,它也是真的还小,只是只雏鹰而已。
太后压着怒气,冷斥:“胡闹什么!一只畜生有何用!这般没规矩,顾氏是从没教过你不成!”
陈炎无奈,太后与姬神月懒得管后妃,假顾媖又将顾氏照看得极仔细,二人哪里管顾氏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氏能教长孙明什么,顾氏什么都教不了,反是只能伤长孙明,长孙明那般特殊的身体,能被顾氏养大,没叫顾家作死了,都是幸事。
“全是孙儿的错,同娘没有关系。”
太后越发不悦,顾氏到底是个乡野村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病秧子。
雪宝忽然不哼哼了,乌黑的眼睛有些懵懵,看着长孙明,叫的声不欢快了。
长孙明握着玉走到同她最近的长孙曜跟前。
她低下头,一颗心猛地沉下:“还你,没坏。”
长孙曜背对着众人,垂眼看着长孙明,唇瓣颤动几下,并没有说出话。
陈炎提心吊胆地看着,万一叫太后和姬神月看出端倪,可就……
长孙曜偏头的同瞬,十分不快地抬掌,陈炎会意,上前从长孙明手里取回玉佩。
陈炎捧玉,退至长孙曜身后。
长孙曜面色极不好,随意看一眼姬神月和太后,冷声不耐:“母后,儿臣今日不想同一只畜生计较。”
说罢,他偏眸不悦地乜向长孙明,一如往日的傲慢不屑:“不知礼数的山野竖子。”
长孙明抿着唇看长孙曜,这样的话她听过许多。
“孤不同畜生计较,但那只畜生既然是你的,它做错了,自然是你的过错。”长孙曜神情冰冷。
长孙明微垂眼,没有否认。
长孙曜冰冷的目光打在长孙明身上,语气不耐:“孤要你从九成宫三拜九叩至诸喜寺,为孤为母后和皇祖母祈福,如此,孤就恕免你的罪。”
他没有等长孙明的回答,也没有等任何人的话,只神色冰冷地唤陈炎,示意陈炎夺了雪宝过来:“让人看着她,少一拜一叩,就打死这只畜生。”
徐嬷嬷一怔,诸喜寺在离山山顶,从九成宫到诸喜寺,大抵有二十几万青玉石阶,从九成宫三拜九叩至诸喜寺,那是要了长孙明的双腿。
且,还是这般大伏的天。
长孙明抬起眼眸,没有犹豫:“好。”
水榭倏地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长孙曜同平静的长孙明,二人都没再说话。
到底还是长孙明先动作,她往后两步,执起双臂至额前,平静地行了一礼,随后站直身子,大步跨出。
“够了!”
久没有言语的太后突地出声,徐嬷嬷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已抬臂拦下了长孙明。
“一只畜生还要一个亲王来偿命不成。”太后声音有些不悦。
陈炎斜眸看一眼长孙明,又极快收回,诸喜寺太后为长孙明开口,他就很意外,长孙曜是猜准了,太后不会出手替白玉爪说话,但太后会开口替长孙明说一二句,故而才这般要长孙明赔礼道歉。
长孙曜始终没有好脸色,乜着长孙明冷道:“孙儿可没有要她的命。”
太后看着他,这同要长孙明的命有何不同。
“曜儿,你当真要如此?”
长孙曜微垂眼,不耐:“孙儿何时说过笑。”
太后声音也冷了些:“行了,就是只畜生。他在这,早也抄经晚也抄经,都叫人看着,给他一百个胆,也做不出叫畜生抢你东西的事,那畜生怎么来的,你还不清楚。”
白玉爪是长孙无境赐的。
“皇祖母到底想说什么。”
“哀家能说什么。”
太后看长孙明:“你说的也无错,这只畜生既是燕王的,它做错事,自当是燕王的过错,三拜九叩去诸喜寺便罢了,就命燕王将药师经抄一百遍,全当给你赔罪便是。”
长孙曜不豫:“孙儿不需要她给孙儿抄经祈福。”
“三拜九叩是祈福,抄写经书亦是祈福,你既要他三拜九叩至诸喜寺给你祈福,那抄写经书祈福又有何不可。”太后道。
长孙曜不松口,神情越发不豫,语气冰冷至极:“岂能混为一提。”
太后缓步至于案前坐下,再道:“曜儿,你方才说不会同一只畜生计较,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至此,沾着血的东西不见得更好。”
她也不等长孙曜回答,摆手让徐嬷嬷送人:“哀家乏了,不回宴了,都退下。”
她也不欲再叫长孙曜开口:“都不必说了。”
长孙曜脸色极难看,冰冷地瞥着长孙明,立了良久,转身拂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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