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云舒说的话,秦韶瑜却偏偏不服气:“哼。本宫仁德,然而学习又不如别人,将来江山如何守得?”
云舒闻言,浅浅一笑。一只手拿着自己的书本跟戒尺,朝前向秦韶瑜走近了一步。
秦韶瑜见状,也不服气地站在原地,只是上下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和颜悦色、温润如玉的顾云舒,他总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就在他内心慌乱的时候,却见云舒眼神清明,对着秦韶瑜说道:“江山不需要殿下亲自去打,周国文武百官无数,能人辈出。殿下将来伸手一指,便会有人为殿下赴汤蹈火,开疆扩土。文有文臣,武有武将。臣也可以保证,只要殿下将来用微臣一日,臣便护着殿下一日。臣活着一日,殿下的江山就不会倒塌!臣,决不食言!”
或许是云舒说得话太过直接,秦韶瑜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居然莫名地脸红了。
“哼。”他有些不自然地将脸撇了过去,然后又恨恨地转过脸看了云舒一眼,“你好厚的脸皮,江山有你就不会倒?大言不惭!”
云舒轻轻歪了歪脑袋,难得收起了平日里的严肃,对眼前这个实际上比自己小许多的后辈眨了眨眼,说道:“臣说的是实话。”
他才二十五岁,位居二品少师,又是礼部侍郎,尚书之位已经是必得的了。
有朝一日,或许能够重见祖上的风光,做个宰相也未可知。他难道没有守国的能力跟智慧吗?
或许他该自信一些,其实他是真的很有能力的。
秦韶瑜被云舒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像是在替云舒害臊一般,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云舒见状,这才满意地拿着自己的书本,离开了教学地点。
就像周帝自己说的,他的时日不多了。云舒既然已经担任了这个职位,那么就要好好地负起教导的责任。
学生敬畏他是应该的,这会儿要是能趁机跟太子殿下将关系处理好一些,那便更好了。
他有些感觉,太子在他说完这段话后,虽然有些生气,觉得他自大。然而在他表明自己的忠心之后,太子殿下似乎没有那么讨厌自己了。
这边云舒教学后,从宫里出来。
路上几名官员走过身边,云舒也没有看一眼走过自己身侧的人。因为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而他认识的人却并不多。
想要攀谈的人自然会上前说话,并不需要云舒主动去同人说话。
可云舒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那几位官员之中,就有一位曾经的旧相识,盯着他的背影瞧了半日。
许诚的视线一直盯着顾云舒,周围的官员见状,问他:“听说顾大人的祖籍也在燕城,你盯着他这么旧,莫非你们是认识的?”
许诚闻言,像是回忆着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却说道:“顾大人在我们那里有名,只是我却不认识。”
虽然同乡,不认识倒也正常。况且若真是同乡且认识,许诚不可能来京都这么久了,都不投奔顾大人的,因此对方倒也没再多问什么。
二人于是继续走着,只是同许诚并排走着的人,却并没有注意到,许诚眼里那明晃晃的嫉妒。
晚间,周帝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云舒今日在教书时说的话,仰头笑了许久。
“这个顾慎之,居然还有这么说话的一天!”
随后,周帝又同身边的纪公公说道:“一会儿你替我传句话过去,告诉那韶瑜,叫他好好同先生学习。顾先生虽然年轻,然而他的道理、学问却不年轻,若是他随意怠慢,我绝对不轻饶了他的!”
纪公公见皇帝高兴,自然心里也高兴,笑着应了是。
一面说着,心中一面想着。顾云舒说话如此狂妄,不喜人张狂的周帝居然没有责怪一句,且笑得如此开心。
可见在周帝的眼里,顾云舒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也配得上他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春去秋来又一春。
转眼间,国内已经实现了一年的和平,朝堂风气在周帝的自律跟严于律人之下有了明显的好转。
然而国家有所好转,秦承业的身体却在日夜操劳国政之下,越发地不好了。
去年冬日,秦承业就大病了一场。到今年春天依旧是病歪歪的。
云舒对此还是比较担忧的,毕竟秦承业是云舒遇到的一个算是比较贤明的君主,如果他陨落了的话,那么云舒绝对会十分头疼。
毕竟南北都很明白,周国目前的情况,就是因为又能臣跟贤明的君主撑起来的。
倘若君主陨落,新帝如此年轻,能否撑起一个国家,那必定是要遭人质疑的。
先帝在时,难道周国没有有能力的臣子吗?非也,只是先帝昏庸只顾玩乐。
早些的时候并不听臣言语,早点注重政治防御。后来又只顾逃命,将所有历史遗留的问题全部交给了后人。
可见即便有能臣,只要帝王本身不贤明,国家也很难维持。
虽然大家有心让国家更好一些,休兵养民,让一个国家逐渐好起来,却没有办法给予个人福报。
这年秋日,周帝即为也还没有几年,身体破败,瞬间就如凋零了。正如夏花一样,绚烂开过之后,凄凉地零落成泥了。
周帝去世之前,立了两道遗嘱。第一道,让云舒担任礼部尚书,给了他一条钦赐的戒尺,这尺子可抽帝王将相,说明即便是后任即为的皇帝,他也打得。
在朝官员,连两位宰相都没有这样的权力。
不过大家也都理解周帝的想法。倘若周帝能够继续活个十年,顾云舒何愁坐不到宰相的位置呢?
而周帝到死都没有太过逾矩,将云舒抬到过高的位置。就是因为他到死都要做一个端正的君王。
第二道遗嘱,就是希望新帝能够继续维持他的遗志,三年之内不要打仗,要休兵。
云舒亲眼看着秦韶瑜哭着在周帝面前立誓,答应他绝对不动兵。
这两件事情吩咐完之后,周帝就两眼一闭,永久长眠了。
可惜他这一生实在太短,也没有真正的收复国土。不过群臣感念他的远见跟克己,最终还是给了他“睿”的谥号。
“克念作圣曰睿、深思远虑曰睿、圣知通微曰睿、虑周事表曰睿”。
原本他在位时间太短,虽然休兵止戈,给民间短暂地带来了和平,但始终没有大成就。
大家觉得“平”字或许更合适,但是由于他一生实在勤勉且仁厚,最后大家还是一至决定给了他这么一个谥号。
然而云舒也知道,其实秦承业在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多注重的谥号是什么。
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国泰民安,山河统一。
可惜,这些并没能在他生前实现。
周帝陨落,太子自然上位。
短短在朝几年的时间,云舒才二十六岁,就已经经历了第三任帝王。
跟许多在朝老臣一样,他见证了两任皇帝的陨落。
新帝即位,大家所认为的唯一一件好事儿,那就是新帝的身体足够强健,估计能够活得比较长。
新帝即为后,皇后也很快被迎娶进来,那是北方拥有重要兵权的一位武将的女儿。
这是皇帝死前定下的婚事。皇后娘家虽然是一流,文官出身,没有兵权。
然而如今各地都容易动乱,国内几年换了三个皇帝,民间必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骚1动,所以必须要有足够的武力撑腰,才能够确保皇权能被新帝牢牢握住。
虽然新帝羽翼未丰,也并不排除会被反噬的可能,然而这已经是秦承业能够位儿子做的最尽力的一件事儿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顾云舒在朝堂里立着。
秦承业能够在去世前将戒尺留给顾云舒,可见其对云舒的信任。
他到最后,还是希望云舒能够教导好自己的儿子。
云舒跟秦承业的关系很好,自然也都明白周帝接下里对天下的打算。说实话,接下来只要新帝听话,他是能够好好辅佐的。
然而就在秦承业去世没过多久,北方另外两个藩镇在冬天的时候又来试探新帝的底线,多次跨过黄河骚扰,就是不打仗,但就是放出消息要攻打。
新帝连忙准备防守,然而北边军队在挑衅几次之后,就立马撤兵回城。
新帝被多次挑衅之下,终于怒不可遏,扬言要立马攻打北方。
云舒多次劝谏未果,并且知道新帝正在气头上,此时他即便拿出了戒尺抽打,也唤不回秦韶瑜想要给北方一些教训的心。
于是只好答应攻打,只是提出建议,在攻打北方,挫败敌军一次之后就停战。
就跟之前一样,打下人家一两座城池之后便放弃继续攻打,然后休兵养民,继续维持着现有的和平。
等打仗的条件足够充分的时候,再展开总攻。
新帝表面答应下来,云舒出于无奈只好妥协。
其实云舒有隐隐感觉到,接下来的局面他已经不好控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22章
冬日战争爆发, 好在国力强盛,这两年来虽然休兵,但只是不打仗,国内还是在加大征兵的。
因为周帝的原因, 北方一直没有敢打过来。
他们自然都知道周国国内的行动, 知道他们在征兵,知道他们在休战。但是他们曾经被周帝打过, 知道疼, 所以短时间内不敢跟周帝对抗。
如今新帝上位, 北方便急急忙忙地来挑衅。
云舒估计是他们三个藩镇内部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想要趁着秦承业去世的这段时间, 弄垮周国。
其实周国现在兵力强健, 他们也不敢真的打过来,云舒能够猜测到, 他们只是试探跟挑衅。
目的就是为了拖垮周国, 从而使得他们引发内乱。
在云舒看来,一旦新帝中计,非要跟他们打。那么接下来北方战争肯定不会为了求胜利,而只为了拖延, 所以肯定会以守城为主。
云舒忽然觉得这种打法实在有些熟悉,思考了两天,才恍然发掘,这跟当初秦越他们跟西北郑、梁两国打仗的时候的战术如出一辙。
看来对方也是有刻意在学习周国的优秀战术, 而且在云舒看来,他们学得还不错。
春季一到, 冰面融化, 然而却仍然见不到新帝停战的意思。
云舒多次上表被驳回, 战争一直打到了夏季。从一开始的连连胜利,到如今的节节败退,不过是很短暂的时间。
在云舒看来,这却是十分正常的。
这日在议政殿内,云舒就说道:“冬季来临,他们知道咱们急着攻打,自然以守为主。如今咱们打仗的时间被拉长,打了几个月来来回回的才攻下那么两三座城池,士兵已经出现了倦怠的情绪。
对方发动攻击,咱们又有粮草方面的压力,城池不能丢,被迫专攻为守自然困难。皇上忽然发兵,之前我军并没有研究出一个攻打的战略,况且北方面积这么大,只是一条战线是难以攻打的,要多线一起作战方可。”
“顾云舒,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秦韶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云舒,问道。
“陛下!”云舒的脸色冷了几分。主要是因为秦韶瑜又在那里叫他的名字了。
虽然是君臣,然而云舒是秦韶瑜的长辈,辅佐了前两代君王,又是秦韶瑜名正言顺的老师。
云舒不求人家一口一个“爱卿”,至少喊一句“先生”或者“顾大人”,要不然直接叫他的字也好,总比直接喊他名讳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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