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帝没有在淑兰殿多待,脚步沉重,面色阴郁地返回崇政殿,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浓厚到化不开的阴云,两眼中不时闪过的令人心悸的目光。
喦脱战战兢兢,亦步亦趋跟在一旁,见刘皇帝心情沉重,犹豫了下,还是小心地劝慰道:“淑妃娘子已然去了,还请官家节哀,不要过于悲伤,保重御体要紧啊!”
“节哀!节哀?”一听此言,刘皇帝毫不领情,扭头有些暴躁地呵斥道:“你懂什么悲伤?你又没女人,你又没死女人!”
被刘皇帝暴躁吓了一跳,喦脱哆嗦了一下,低头不敢再多嘴了,心情极差的刘皇帝,可不会分什么好赖话,这个时候,还是闭嘴的好。
不过,另外一方面,让官家发泄一下也好,憋在心头也不好。脚步不见任何放松,刘皇帝突然停下了,让紧跟着的喦脱差点一个趔趄。
刘皇帝抬眼,只见在这宫室中,殿宇楼栋各处,还挂着一些中秋庆祝时的彩带饰品,在秋风的吹拂下,飘动不已,一盏盏宫灯,虽然沾染了少许灰尘,仍旧鲜艳喜庆。
见着满目的红彩,刘皇帝的眼睛仿佛也被映红了,语气严厉地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朕撤了!”
“是!小的立刻安排下去!”喦脱赶忙道。
稍作发泄,刘皇帝的心情虽然仍旧不好,那股蠢蠢欲动仿佛要吃人的情绪总算逐渐平息了下来。
回到崇政殿,刘皇帝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去把张德钧给朕找来!”
崇政殿这边,汲国公、大学士薛居正正当职,淑妃薨逝的消息,传播得很快,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偌大的汴宫已然传遍了,甚至正向宫外扩散。
薛居正自然也有所耳闻,见刘皇帝面无表情地归来,薛居正也不免小心劝慰,希望他节哀。同样是安慰,对于薛居正的这样的公卿大臣,自然不像对身边的奴仆那般粗暴,还是礼待地表示感谢。
“薛卿,你拟一份诏制,公布淑妃丧讯!”刘皇帝对薛居正吩咐道。
“是!”虽然薛居正觉得,为一后宫嫔妃,专门发布诏制,有些过于隆重了,但此时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因此,答应地很痛快,没有必要多事。
“还有!都说你薛公史笔如刀,朕再着你亲自替淑妃作传,著一篇神道碑文,将淑妃的品行操守,描述清楚,要让后人知晓淑妃在世时的才情风采!”刘皇帝又道。
闻言,薛居正眉头稍微皱了下,让他这柱国大臣,用他著写春秋的笔,为一个淑妃写传,他似乎有点心理障碍。不过,看了看刘皇帝,薛居正还是应是。
“还有!”刘皇帝注意到了薛居正的反应,语气微沉,以一种特殊关照的语气道:“朕知道你们这些史臣的风格,为淑妃作传时,要有名有姓,不准给朕写什么‘淑妃周氏,不知何许人也’!”
闻此谕,薛居正有些难受了,有心硬着头皮争辩几句,但在刘皇帝那极具压迫力的眼神下,也只能无奈道:“臣明白!”
见薛居正没有多啰嗦,刘皇帝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去。不过,在薛居正退下之后,不免骂了一句:“真是老顽固,越老越顽固!”
独处之时,对于周淑妃的哀思再度袭上心头,那种滋味有些不好受,也始终难以从那种忧伤的氛围中摆脱出来。
不只是因为淑妃之逝,也在于他意识到了,不只他在老去,他的这些亲近之人,也在衰老,在褪色。妃嫔之中,淑妃的年纪不是最大的,这些年,不断有功臣宿旧故去,也引发了他不少哀思,但从没有像此番这般感触尤深。
上一次的刻骨铭心,还是上一个淑妃,已故的耿宸妃,但那时的他还年轻,心思也更多地扑在军政国事上,没有更多的感情与心思,伤感一段时间也就好了。至于花蕊夫人之死则属例外,毕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在刘皇帝沉浸在伤怀之中时,张德钧匆匆从皇城司赶来了,他大概明白刘皇帝召他的原因。
“官家!”保持着奴仆的谦卑,张德钧也小心翼翼地行礼。
看着张德钧,刘皇帝直接问道:“周家的情况,调查得如何了?”
涉及到皇亲国戚违法犯罪的情况,一直都是皇城司秘密监视,暗中调查,此前,刘皇帝收到一些关于周家族人恃权违法,仗势欺人的情况,尤其是扬州案中,也有牵连到了周氏族人,因此便让张德钧派人去调查。
心道果然,早已打好腹稿的张德钧恭敬地汇报道:“启禀官家,经过小的们调查,京畿的周氏族人还是很本分的,礼宾丞周昉治家也还算严禁,家风清良,没有逾越之处。
有不轨行举的,还是一些在扬州的周氏族人,都是远支偏房,他们是当地大族,倚仗着京城本家,在当地有所横行……”
听其奏报,刘皇帝阴沉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琢磨了下,迅速做出决定,道:“对周氏的调查,就局限在扬州吧,不要牵扯到周昉他们!”
周昉是周宗的族孙,被过继来主持周家,虽然因为成制,没能承袭爵位,但财产、名望、政治资源,都被继承了,前两年被授官礼宾丞,有周氏姐妹在宫中,哪怕大周失宠了,但小周还在,周氏的荣宠也是长久的。
张德钧的心思何等剔透,当然明白刘皇帝的用意,这是不愿意深究了,否则,扬州周氏出了问题,京畿主家岂能不受波及。周淑妃之死,也算无意之间,为周氏免了一场灾祸与动荡。
沉吟了下,刘皇帝又命人把已经改任内阁学士的吕蒙正唤来,直接吩咐道:“你拟一份诏书,赐礼宾丞周昉一等海阳伯爵!”
吕蒙正有些迟疑,拱手躬身请示道:“陛下,不知以何等名义?”
“何等名义?”刘皇帝哪里不明白吕蒙正的暗示,语气不免有些冲,道:“淑妃给朕生了一双儿女,这个理由足够吗?”
这当然是气话,不过,吕蒙正也不再多嘴了,顺从地应道:“是!”
第63章 开宝十三年下半年
淑妃的死,在汴宫内是算是一件大事,这是由刘皇帝的态度决定的,为此,刘皇帝还专门为之进行了一场称得上隆重的丧礼仪式,并给予陪葬的殊荣。
刘皇帝的陵寝,经过两年的修建,已然完工封存,由钦天监选址,就在邙山深处人迹罕至之所,并由少府与工部联合施工,秘密兴建,连名字都取好了,曰高陵。
为自己修建陵寝,刘皇帝虽然没有铺张,但也没有过于吝啬,仍旧是大兴土木,不过,并没有动用国家财力与人力,一切花销都从他的小金库里出,这么一来,倒也没人闲话,也没人敢闲话。而刘皇帝对陵寝只做了一个指示,隐蔽、安全、永久、牢固。
生没能有始有终,死则再续前情,让淑妃陪陵,也算是一种寄托了。
刘皇帝为淑妃的死,还是有些伤感的,但是这份伤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恢复过来了,相比之下,刘晖与刘萱这兄妹受到的影响要更大,毕竟今后他们算是“孤苦无依”了。
而为表示对淑妃的怀念,刘皇帝不只对以周昉为代表的周氏族人有所恩待,更多的关怀还是赐与刘晖兄妹俩了。
对刘晖,刘皇帝赐其礼部侍郎头衔,让他正式从军训的苦海中脱离,开始也参与到朝廷事务中。平日里,吃的穿的,只要能想得到的,也命人往吴国公府上送一份。
对五公主刘萱,刘皇帝也不时召到身边关心一二,并且,亲自同符后商量起她成年之后的婚事,下定决心要给她找一个良配,并且同意听取她自己的意见,这样的待遇,此前只有大公主刘葭享受到了。
当然,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刘皇帝的这份关怀,只是把对淑妃的那份愧疚寄托在这兄妹俩身上罢了。而这份余荫福泽是无法持续太久的,但即便如此,这份恩宠也让宫里人羡慕,宫外人议论。
事实上,对刘晖兄妹俩那无微不至的关怀,也确实没有持续太久,到开宝十三年冬月之后,也就没有后续了,刘皇帝恢复过去的状态,日子照过,酒照喝,一切都是有如之前,仿佛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淑妃也逐渐被人遗忘,从刘皇帝的释怀开始。
在开宝十三年的下半年,朝廷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对兵制改革的正式推动,以东京禁军为试点,裁撤退役了官兵近五千人,为更大规模的改革变动积累经验,发现总结问题。
相比之下,朝廷中的局势却趋于平静,主要在于在于赵、卢之间的矛盾,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由于扬州案而引发的朝廷内部斗争,在刘皇帝的干涉下,平息了,以卢多逊的退却画上一个短暂的句号。
刘皇帝的那番强力敲打,还是很有效果的,卢多逊安分了许多,至少在开宝十三年的下半年,刘皇帝没有再听到卢多逊在赵普面前直眉瞪眼,吹胡子,敲桌子。
刘皇帝所言,赵普毕竟是朝廷首相,必要的尊重还是该有的,卢多逊显然听进去了,当然也不敢不听进去。
当卢多逊消停下来的时候,朝廷中枢,至少政事堂内,是和谐不少。以结果推论,卢多逊当真是朝廷纷争的一个起因。
而在由卢多逊主导的对淮东道布政使杨可法的调查,也无疾而终,从秋后候陟等一批扬州案主犯人员被问斩后,就彻底停了下来,当然,这也是卢多逊妥协的一种表现,完全不得人心的事,卢多逊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干,最重要的是不能违背刘皇帝意志。
在这场赵卢之争中,明面上来看,卢多逊消沉了,赵普应该得意才是,但他根本得意不起来。
若说赵普没有借扬州案整治卢多逊的想法,刘皇帝是不信的,或许赵普自己都不信。自从他拜相以来,与他搭档的宰臣换了一批又一批,像宋琪、王溥乃至李业,都没有让赵普如此厌恶过,卢多逊这个人,性情自负高傲,作风也太刚硬,屡屡让赵普下不来台。
并且,野心也太过明显,敌意太过浓厚,觉得自己挤压了他的前程,一心想取自己而代之。凡事都可以忍让,但是涉及到政事堂的核心权力,那半点都不能退让的,此前的诸多容忍,也只是为爆发一日积累。
扬州案,毫无疑问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彻底拿捏的把柄,可以不停攻击的破绽。拿下区区一个扬州知府候陟,显然不是赵普的初衷,他的目标,是把卢多逊排挤出朝廷,甚至问罪都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他们在政事堂争斗,刘皇帝则在崇政殿观赏着,当裁判下场时,就属于不可抗力因素了。
从结果来看,经过扬州案一事,卢多逊威信大跌,朝中一片蜚短流长。但赵普还真就开心不起来,卢多逊虽然受了惩戒,又是降级,又是罚俸,但这都是无关痛痒的。
更过分的是,刘皇帝把都察院交给卢多逊分管,名誉受损的同时,实权却反而得到了增强,这如何能让赵普接受。
但是,心中再是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还得夸刘皇帝英明,还得笑眯眯地认下。当然,最让赵普忌惮的,还是刘皇帝的这种态度,这般扶持卢多逊,难保有朝一日,会真让卢多逊取代自己,简单地来看,左右不过是刘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以赵普的精明,如何看不出刘皇帝用卢多逊制衡自己的用意,调其回中枢,就是为了让他与自己打对台的。
这并不足奇,但赵普难以释怀的是,为什么偏偏是卢多逊。宋琪、王溥他们多好,他们是君子,卢多逊可是个小人,小人也是最难防的。
此番卢多逊虽然吃了挂落,受了教训,有所消沉,但这种人只要还有一口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反咬一口,以做报复。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经此一事,卢多逊显然会更加难对付,这也是赵普最为郁闷的事情。
在赵普这样的心理下,朝廷平静的表面下,暗涌仍在悄然积聚,只待下一次的爆发,这本就是个循环往复的事情,只要卢多逊还在中枢,那就无可避免。
当然,换个人也一样,毕竟首相的位置只有一个,相权也是有限的,众臣分食,却又一个占大头,其他人都会想多占点,这是人性,也是政治。只不过,换个人,或许不会向卢多逊那般激进,激进到毫无掩饰。
后退一步的卢多逊,也只是暂时熄了与赵普正面相争的心思,但做事并没有停下来,得到分管都察院的职权后,便是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便对都察院上下进行整顿,罢黜了一批在他眼里“滥浮于事”的人,当然,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在打击报复,因为其中有些人是进言非议过卢多逊的。
第二把火则是按照刘皇帝的意志,以扬州案为教训,在朝廷内外再次掀起一波吏治运动,大力打击贪腐枉法。
卢多逊是一点都不轻松的,同时,也通过在监察部司的工作,继续发扬扩大着自己的影响力,只不过,人是得罪了不少,当然,他也不怕得罪人,毕竟都向刘皇帝赌誓了,宁愿做孤臣,可不敢只嘴上说说。
第64章 边事不宁
朝廷内部趋于平稳,但从整个大汉而言,却不能简单地用“天下无事”来形容,偌大的一个帝国,每月每日都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风云变化。
当然,最“热闹”的还得属大汉诸边,越是偏远边疆,就越多事。自西北到东北,皆是如此,榆林道那边,由于朝廷强硬的汉化政策,终于爆发了一场反噬,夏州党项部众数百人,在酋长的率领下作乱,反抗朝廷的吞并行为。
结果是没有任何意外的,为兖国公、夏州兵马都指挥使王侁率军扑灭,平乱的过程没什么值得描述的,简单快速,平淡如水,稍微血腥点的是,所有从乱的党项叛匪都被王侁杀了,并且株连了上千的党项部众。
这件事于大汉而言,只是微澜一起,但传到东京,却引起了一定的重视,准确地来说是刘皇帝的重视。
刘皇帝自然不会去反思朝廷的胡民政策如何导致党项人的反抗,他甚至有些愤怒,在他当政到如今威泽遍布天下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反叛。
这可与西南山沟沟里蛮民的叛乱不同,这可是在夏州,在大汉西北的核心统治区域,王化最深的几处边州之一,造乱的又是党项这个大汉国内比重比较大的少数部族。
更可恨的,还在于这是因为反抗汉化,对抗朝廷根本的胡民统治政策,这就触犯逆鳞了。为了推行彻底的汉化政策,打算胡民原有的生产、生活关系,朝廷经过了那么多的讨论与准备,又以极大的决心去推动,朝廷内部本就有些异声,这突然爆发的反叛,简直是打脸。
党项人可不是前两年新依附的漠北部族,从定难军归附开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但其他地方没有大的变乱,偏偏是党项人,偏偏在夏州地这西北重镇。
这说明什么,朝廷对于党项人的归化是不到位的,很多人的都是面服心不服,仅靠迁走李氏家族,以及分拆转移几万党项人,是没法解决根本矛盾的,只是一种缓解折中的办法。
过去,没有发生大的变乱,只在于朝廷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尤其是部族首领、酋长们的核心统治权力。
而十多年后,新一批的党项人成长起来了,他们对朝廷的敬畏也在趋于淡化,汉胡之间的新旧矛盾也在长时间的酝酿下开始发酵,朝廷的汉化政策,只是一个引子,具体的表现就是夏州那场并不值得大书特书的叛乱。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颠扑不破道理。但作为统治者,刘皇帝可不会反思自己的政策有什么不对,尤其是针对党项人,他的忧国忧民,也是有局限的,甚至认为,党项人之所以敢掀起动乱,恰恰证明朝廷的过去的治化政策不到位,正需进一步的贯彻落实,认为压迫得不够彻底,没有将其彻底驯化。
在国家大局面前,党项人,具体地来讲,党项首领们的利益,也是微不足道的。敢反抗,那朝廷就敢杀,刘皇帝的态度是强硬的。
因此,对于王侁反应及时有效的平乱成绩,予以了肯定的评价,下诏褒奖,并说王朴生了个好儿子,不负兖公之爵,该当重用。而这一个评价,也基本能够宣告,下一任的榆林道都指挥使便是王侁了。
同时,刘皇帝敦促朝廷向北面诸边发布训令,要求各边地官府,在施行汉化政策的过程中,要严防部民反复,夏州事件,就是一个警示。
而根据此前的政策,夏州知州就倒了大霉,因为境内出现了成规模的叛乱,闹出的动静甚至上达天听。
小小的动乱虽然平息了,但事后的追责程序却也没有少,知州刘承锡直接被罢官夺职,贬为庶民,这可是宗室子弟,刘崇的儿子,刘皇帝的堂兄弟。当然,以刘皇帝对这些宗室严厉的态度,这样的处置也不足为奇。
不过,在夏州还流传着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说事发之前,王侁便已收到了消息,但刻意按捺,待乱众聚集,影响扩大之后,方才出兵平乱,赚了一个不大不小却足以支撑报捷的功绩。
当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说不清楚,就算传到朝廷,引起重视,也很难调查出个具体的结果来,王侁要想辩解,也有的是话说,但平乱的事实却是确定的。
而事实上,发生在夏州的这场党项人叛乱,在当地影响还是很大的。那些长时间接受朝廷统治的党项人,忽然发现,似乎有了另外一个对抗朝廷、争取利益的办法,而伴随着朝廷不肯妥协变通的汉化政策,伴随着朝廷敦促下诸边道州官府的高压政策推动,矛盾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积越深……
如果说发生在夏州的变乱只能用微澜来形容,那在漠北,就可谓风云激荡了。契丹主耶律贤的病逝,于漠北而言,是个巨大的变故。
通过几年的休养,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对塞北部族的统治,随着耶律贤的死再度动摇了。且不提汉军的铁骑吊唁,仅契丹内部就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而在金山以东的乃蛮人也趁机,再度向东扩张,侵袭契丹的漠西北地区,向着新草原霸主的远大理想目标前进。
当然,于契丹而言,乃蛮人的侵扰,也只是疥癣之疾,他们面临最关键的问题则是,谁来继承契丹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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