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个时候,郭威主动开口了:“增兵乃必然,不过以臣之见,朝廷不必大举西进!”
“哦?”刘承祐看向郭威:“郭卿有何想法?说说看!”
闻问,郭威露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容,述来:“一者,征淮以来,国用不足,军民疲敝,亟待休整,不宜大动兵!二者,若是动静大了,只恐惊跑了蜀军!”
听郭威这么说,刘承祐来了兴趣,若有所思道:“郭卿,似乎对北犯的蜀军,有所图谋?”
“陛下英明!”郭威淡淡一笑,说道:“陛下宏图雄略,志在天下,窃据川地的孟蜀,早晚要解决。孟氏借两川之险,割据西南,如欲攻之,必受险阻。
而今蜀军主动出击,与我朝交战于渭河,若能效乾祐初年那般,再对孟蜀军力、民力进行一番打击。今朝灭其一分,异日灭蜀,阻碍则少十分。
且拖得越久,对孟蜀国力的消耗则越大。只需采取守势,给其以希望,吊其胃口,将战事时间拉长。蜀军北来,兵马数万,役夫十万,其所需钱粮,少有坦途,都需走栈道,翻山越岭而来……”
“臣建议,陛下只需遣少量精锐西进,巩固西防,再派一支水师入渭水,保证陇、凤不失,即可!”郭威道明其想法。
“郭卿,这是谋国之言啊!”听完其进言,刘承祐不由朝郭威投以讶异的目光。
想了想,刘承祐问:“若蜀军见无利可图,直接撤去呢?”
“那么西患暂消,陛下正可全心于国内,调理内政,积攒国力!”郭威眼神仍旧平静:“只需一年半载,便是我朝,重启西征战略,复夺秦、凤,乃至兵进汉中!”
“郭卿,考虑周全!”刘承祐看向其他臣僚,问道:“诸公,以为如何?”
皇帝都这般说了,群臣自然没有异议。刘承祐则直接吩咐着:“调兵之事,由枢密处置!不过,若遣水师,西进入渭,便由向训,亲自率军去一趟!”
“是!”
“定难军李家,近来可有异动?”刘承祐又问。
“李彝殷与延州高允权两方,因一批战马,又起争端。得知淮南战事结束,各自撤军,同时向朝廷上表,指谪对方不是!”闻问,冯道主动进言。
西北地区,定难军李彝殷与彰武军高允权之间,结下的梁子,几乎人人可知。几乎每年都要爆发冲突,李彝殷示弱,高允权则背靠北汉朝廷,双方明争暗斗,即便东京朝廷,都已然习惯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北汉有事之时,定难军但有异动,最后都会演变成与高允权之间的“冲突”。此番,也一样,这大抵也是李彝殷小心谨慎之处,不管如何,从未与北汉发生正面冲突。
只是这种暗地里的动作,显得小家子气,也让刘承祐很是厌恶。
“这些年,李彝殷是表面恭顺,暗地里,着实是躁动不安呐!”刘承祐不由讥笑道。
见天子有愠怒之状,魏仁浦不由劝道:“定难军背靠戈壁,依峙草原,累有数十载,远在西北,已然成势,非一般节度。请陛下息怒,暂忍其行为,待国富军振,另觅良机,遣一良将,自可消除其威胁!”
闻谏,刘承祐只挑了下眉头,看向冯道,吩咐道:“分别派使节前往延州、夏州,调解争端。朝廷,就先做个仲裁者!”
“是!”冯道应命。
“另外!”刘承祐又补充道:“武德司王景崇,于战时抓到了一名南唐所遣信使,携其国书,邀请李彝殷起兵作乱于西北。去夏州的使者,将信使与国书带上,替南唐转交给李彝殷,看他处置!”
第141章 崇政殿听政3
“两淮职吏,选调官员,进展如何?”刘承祐看向冯道。
“州县一级职吏,已从两京及近畿官员勋略,甄选上百人,已然陆续赴任,再加上接纳的唐吏,可以满足政务之典治!彼初降,必然尽心相辅,以博信任!”冯道说道:“另外,臣等共议,欲从地方州镇中,挑选干事之将吏,调往淮南两道!”
“此议不错!甚可!”刘承祐脑子里只转了个弯,便露出了笑意,说道:“不过,淮南新下之地,政制未固,民心未附,需以良吏,善加调理,化为汉土。所拔之吏,品级虽不高,却是我朝在淮南的统治基础,需要重视!”
“请陛下放心!”冯道禀报道:“臣等所拔,届时量才所取,都有在诸司衙署、州县有典政任事的履历,每岁考比,皆为中上之评……”
对于冯道此言,刘承祐不全信,天下从不缺有才者,但为政之才,大汉朝还没有多到这个地步。但是,并没有点破,他也不可能去苛求,淮南派遣职吏,尽是干臣。作为皇帝,他只需从全局来考虑,纵有人情往来抑或滥竽充数者,只要在可控范围之内,无碍于大局即可。
“另外,陛下所新设道州新制,廷臣推议,斟酌周全,当于布政、按察两司下,另设佐官吏职,构造衙司,以治道政。”冯道说道。
“这是自然!”刘承祐直接点头表示同意,说道:“一道州政,王事糜繁,朕可不愿臣工过受其累。关于道府官制,卿等会同三馆饱学之士,尽快议定规制,拟个条陈。淮南两道之军政制度,要尽快构建完毕,上下官员的委任,也要尽快落实!”
“是!”冯道应命,老脸放松,又恭谨地向刘承祐建议道:“另,唐末以来,各道府州县,遭逢战火,屡陷兵燹,兴废不一,以至天下崩坏,而前制已旧,难以满足当下安邦治国之需。老臣以为,淮南新制,可暂于两道试行,以观成效,查漏补缺,待全制之后,逐步推行于全国。也可趁机,全面划定疆界,厘清城邑!”
眉毛微挑,刘承祐偏头,凝视了冯道这老臣一眼,说道:“冯公深远之见,不过此时急不得,待淮南那边民政理顺了,再作打算!”
冯道并无异议,只是恭敬一礼。看得出来,就和郭威差不多,冯道进此议,也像是向刘承祐献“投名状”,完全是顺着皇帝的心意来说。
“陛下!”宰臣李涛见机起身,禀道:“淮南十四州县官府,已奉制将辖境内田亩、山林、丁口等籍册,上报东京。经臣等整理,属唐之时,淮南各州,在籍丁口,足有二百八十余万人。
不过这只是以旧档统算,并不准确,此番南征,终免不了逃难、受害于战事者。即便如此,按臣等计,诸州丁口,也在二百五十口往上。若是再加上隐户、私奴及佛寺僧尼,数目还当有涨。”
“具体丁口籍簿,还需待局势稳定后,由各州县官府,详细清点,造册登记,上报朝廷!”李涛说着,眉开眼笑的:“但不管如何,我朝再添近四十万户百姓,全国丁口终于上千万,乃天下之最!”
李涛说起这,才是最让刘承祐开心的,人口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说。经过刘承祐几次降诏,清查户口,又遣使查验,虽然仍旧免不了瞒报、隐匿之类的事情发生,但北汉国内人口,约在一百二十五万户上下,丁口不足千万。
这还是在刘承祐接收了大量幽燕难民,并迅速平息内乱,消灭匪盗,靖平国家之后,安养数年的结果。否则,这数量还要少。
对于北汉朝廷来说,攻取淮南,钱粮财货,缴获不匪,但那近三百万丁口,才是最大的财富与收获。只要归化整顿结束,北汉的国力,必然暴涨。
换个角度来看,占据着北方大部分道州的大汉王朝,治下丁口,居然仅有千万,其地广人稀的情况,可想而知。
“中枢要拟出一条,鼓励百姓生育的政策!”刘承祐在群臣面前,踱了几步,吩咐着:“往后二十年内,大汉官吏考比,三年之大考,当以人口增长,作为参考依据!”
冯道几人,对望了一眼,躬身应命。
关于人口激励,鼓励生育的政策,刘承祐此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秉政之初,百废待兴,并没有足够施行的条件。
一者,国家财用,需要用到养兵、养官,守边御敌等巩固国家政权的事务上;二者,屡遭战乱,人心未附,治境未安,生民贫苦,对于一般的黔首而言,多生多养,只是负担;三者,便是行政执行力的问题,国初之时,朝廷对于地方的影响太过薄弱,权威不固,想要落实下去,并不容易。
时到如今,从各方面来看,都已具备了条件。刘承祐以二十年为期,却是有些摸不准刺激之下,人口的增长速度,对于封建帝国而言,人口与土地之间的矛盾,值得警醒,当因事而制宜,但眼下,可以鼓励国民放开了生养。
不知觉间,夜渐深,刘承祐明显注意到,殿中群臣,或多或少,都露疲态。刘承祐经过这一日的折腾,也是颇感疲乏。
饭点已然过了,刘承祐有家宴垫着肚子,感觉还好,但这干臣子,估计还是腹内空空。刘承祐直接扭头,冲张德钧吩咐道:“去,吩咐膳房,准备堂食,做丰盛些,让诸公享用之后,再行出宫!”
“是!”张德钧应命,颇为积极地去了。
面对天子赏食,冯道等人,齐齐起身拜谢。
接下来,刘承祐又察问了一番东京城内的情况。时间,在问奏之中,快速流逝,待内侍通禀,堂食已备好之后,刘承祐自己都有些坐不住了。
“今日,到此为止吧!诸卿且去用膳!”再度起身,摆了摆手,环视一圈,吩咐着:“传制,后日朕亲赴宗庙祭拜,以告收取淮南之功。入夜,于崇元殿,举行策勋御筵,东京五品以上文武勋臣,悉可赴宴!”
“是!”
臣僚们陆续退下后,刘承祐在大汉舆图前徘徊几许,双目清明,嘴角慢慢绽放开笑容,而后哈哈大笑,笑得极其畅快。
突来的笑声,将殿中伺候的内侍们吓了一跳,一个个谨小慎微地埋头候立,却忍不住瞥向皇帝这边。
张德钧近前,小心地问道:“陛下,如此开怀,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你说呢?”收敛笑容,刘承祐转过身,问他。
面对天子的注视,张德钧卑微一笑,谦恭地应道:“陛下神思如海,岂是小的所能猜测的。只是陛下高兴,小的们也不由愉悦!”
对张德钧的回答,刘承祐似乎感觉十分满意,又咧嘴一笑。慢慢地走出殿门,吹拂着微冷的夜风,抬头仰望星空,此时的他,有种纵天地广大,任我遨游之感,整个人的心境,都拔高不少。
这个时候,张德钧凑到身侧,给了刘承祐一个既现实,又有些难以抉择的问题:“陛下,不知今夜,宿于何殿?”
当然,并没有怎么考虑,刘承祐舒出一口气,道:“摆驾坤明殿吧!”
第142章 夜宿坤明殿
天子还朝回宫,虽只一个白日,但汉宫之中,气氛明显有所变化,安稳了些,也喜庆了些。诸殿后宫美人们,梳洗打扮,都积极了许多,以俟君幸。
坤明殿这边,皇后大符,安然在坐,手里捧着一卷经书,平静地阅读着,并未表现出多少急盼之色。雍容玉面,尽显淑华,大妇之姿,显露无疑。
直到,殿中女官,快步前来禀报:“圣人,陛下已摆驾,正向坤明殿而来!”
闻言,大符美丽的面容间,仍旧不免流露出一抹矜持却显自信的笑意,优雅地释卷,伸了伸懒腰,展露出那姣好的腰线,贵妇人流露出的慵懒风情,还是很诱人的。
“要不要准备迎驾?”女侍御请示道。
“不用!”大符娇吁一口气,吩咐道:“一切照常即可!唔……去准备好浴汤!”
吩咐完,大符也没有继续看书的兴致了,天色已晚,娇躯虽已有些乏累,但精神明显很好,不说其他,作为女人,男人归来,总归是有些刺激的。回到内寝,去服卸妆,稍加侍弄一番……
未几,刘承祐驾至,大符相迎,盈盈下拜:“恭迎陛下!”
“娘子免礼!”刘承祐双手扶起皇后:“快起来!”
稍微打量了大符两眼,未施粉黛,薄裙朦胧,亵衣贴身,玉体含香,那双透着聪灵的眸子,溢着秋波,极为诱惑。见美人此状,刘承祐顿时心头发热,忽然觉得,大符除了明理贤惠之外,竟然多了些情趣。
压抑住心头的那丝悸动,刘承祐入殿,牵着皇后那纤纤玉手,与之同案而坐。几拥靠着,刘承祐又忍不住往大符那曼妙的身躯上看了几眼,目光碰到那坚挺处时,竟然有些躲闪。
见到刘承祐那“偷摸”的模样,大符不由掩嘴娇笑了两声,竟然让刘承祐难得地红了脸,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纯情小男人……
轻咳了一声,刘承祐说道:“朕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在东京,统管后宫,尽孝太后了!”
听刘承祐之言,大符轻靠在他身上,低声道:“都是我该做的!陛下回来就好!”
感受着娇软的躯体,刘承祐仍旧压抑着躁欲,好奇问道:“你是在等我?”
大符浅浅一笑:“后宫之中,何人不在等候陛下?”
皇后的声音,难得地酥酥的,几渗进刘承祐心底。眼神四闪了下,刘承祐问道:“二郎呢?”
“玩闹了一日,已然睡下了!”大符声音愈娇了,身体柔若无骨般,靠在刘承祐身上,向刘承祐释放着些许诱惑的信号。
低下头,视线就近与大符纠缠了一下,注意到皇后如水的目光,分明含春。再不压抑,刘承祐动作直接大了起来。
“不要!”却被皇后红着脸拒绝了。
刘承祐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说道:“也是!到榻上去……”
大符仍旧轻摇螓首,几乎咬着天子的耳朵道:“陛下一路车马,又听政至此,定然疲惫,尚未洗尘。我已命人,准备好浴汤,陛下还是先洗尘舒缓一番吧……”
浴汤!鸳鸯?刘承祐再不压制自己的鸡动了……
……
夜深人静,坤明殿内的灯火,都黯淡了些。刘承祐自睡梦中醒来,将仍旧缠放在脖前的玉臂轻轻地拿开,偏头,看着大符。
昏暗的灯光下,皇后睡得正熟,玉容绯红,几根秀发,凌乱地贴在面颊上,明显沉重了些的气息,似乎证明着她消耗过大的体力。
起身下榻,给大符攘了攘锦被,下面玉体横陈,只着片缕,春夜尚寒,刘承祐难得柔情,以防其着凉。
轻轻地掀开珠帘,缓缓步出内寝,惊动了值夜的女侍御,朝其做了个手势,示意其噤声,刘承祐沉声吩咐着:“备一盏灯!”
“是!”美貌女侍,朝里间稍微瞄了一眼,恭敬地应道。
揉了揉脸,坐于凤案后,打起精神,刘承祐取出两份自崇政殿携带而来的两份,郭威与魏仁浦所献奏疏。
枢密院所拟,自州镇选拔精壮甲士,这是必然之事,其他大小方镇,都不会有太大问题。成德张彦威,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应声虫,凭借着当初和刘承祐水里来火里去的交情,只要谨守本分,自可得一世富贵。
魏博符彦卿,以这个老丈人的处事作风,对于朝廷基本不会忤逆。唯可虑者,只有太原王、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刘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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