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深夜。
  毕宿五依旧在上升,亮得让人无法忽视。
  荒废城市的虚影中,黄袍迎风招展, 歌谣隐约可闻。
  戚逐芳直接闯了进去, 终于感应到了触手的存在。
  街道上空无一人,透过颓圮的建筑, 依稀能看出旧日繁华的光景。
  城市广场上,喷泉仍不停歇,来自哈利湖的那些湖水不断溢出, 粘稠得像某种材质特殊的史莱姆。
  巨大的圆月正对着广场, 照亮了最中心处的巨大雕像。
  雕像之下, 邪/教徒聚集于此。
  他们将自己摆成了黄印的形状。
  最中心处,则是被簇拥起来的, 宛如耶稣受刑般被绑在柱子上的人。
  和在黑星剧场的那些邪/教徒不同,仅有被缚在中间的那个人影是披着黄袍的。
  巨大的杯悬在他们头顶上。
  月光下, 黑色的液体倾倒下来,从头到脚, 那道人影被完完全全浸泡在了这些粘稠的东西里。
  液体在蠕动,不断钻入宽大的袍中,其余溅出的部分则贪婪地吸附在那些正在主持仪式的教徒上, 发出嘎吱嘎吱的啃噬声。
  曳着长长的尾巴,这些液体最终又汇集于一点,归流于受洗之人的脚下。
  诡异又圣洁。
  诞生之时,戴冠之时,加冕之时。
  眠于湖底的深空星海之主将从深眠中苏醒。
  不断流逝的生命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惜,在另一位邪神的干扰下,仪式注定不会成功。
  团团血雾在戚逐芳眼前爆开,喷枪一样染红了广场上的石板,连雕像的衣摆处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颜色。
  那些有意识的黑色活水则是迅速汇聚成一团,伸出数条带着尖锐獠牙的触须,试图向祂发动攻击。
  戚逐芳直接将祂抓了起来,捏成更加容易被投掷的形状,朝那个正源源不断涌出液体的金杯砸了过去。
  咣当声后,杯子掉了下来,在地上噜噜滚了数圈,滚到了戚逐芳脚边。
  杯中黑色液体摇晃,却没有溢出。
  戚逐芳和藏杯子里的眼睛对上,面无表情地将其踢远。
  他站到了那个被绑着的人身前,在把人解救出来之前,特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体温正常,心脏发出有力的跳动。
  很好,这次一次成功的营救。
  戚逐芳把人放了下来。
  至于精神状态之类的,目前不在祂关心的范围内。
  毕竟叶阳本来就没有脑子,挺傻的。
  戚逐芳摘下叶阳头上带着的兜帽,顺手帮他把扣在身上的袍扣也解开了。
  之前留下的那一小节触手从袍子里面钻出来,蔫哒哒的,迅速缠绕上祂的指尖。
  戚逐芳没有理睬,而是看着叶阳脸上的面具,伸手将其拿下。
  看见熟悉的面容后,祂才感觉别扭感稍微消去了一些。
  面具被摘下的瞬间,一只手梏住了祂的手腕。
  被祂半抱着的人瞬间睁开眼,眸中是全然的陌生感。
  祂与叶阳的气质迥然不同。
  神与人的距离只需一瞬间。
  醒来的并非叶阳,而是在这具身躯之中复苏的哈斯塔。
  戚逐芳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不知何时又滚回祂脚边的杯子里,黑色触须蜂拥而上,紧紧把戚逐芳缠成一团——连带“叶阳”也包括在内。
  “汝之姓名?”
  哈斯塔浑然不在意显得过于亲密的距离。
  戚逐芳没有回答,而是将那些触手连根拔起,随便往不知道那个空间一丢,解决了这个小麻烦。
  祂稍微拉开了和哈斯塔的距离,而后才缓缓开口。
  “叶阳呢?”
  “叶阳是谁?”哈斯塔不解。
  戚逐芳神色淡淡:“这具身体的主人。”
  “他之灵魂现往何处?”
  哈斯塔不理解为什么眼前的存在会关心人类灵魂的去向。
  毫无疑问,祂们是性质类似的存在。
  但祂依旧诚实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或许已前往了卡尔克萨。”
  戚逐芳感到为难。
  祂不觉得哈斯塔会把肉身还给一个人类,这种行为和给蚂蚁让道没有任何区别。
  人不会去尊重蚂蚁,同样,深空星海之主也不会在意肉身主人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祂为什么要让哈斯塔把肉身还给叶阳呢?
  按照人类的说法,祂们也算有亲缘关系——尽管这种关系在祂们的观念中微不足道,但不管怎么样,也要比同人类的距离亲近。
  要不然,找到叶阳的灵魂,随便再找个什么人类把他塞进去,再调整他的骨骼?
  去趟卡尔克萨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哈斯塔依旧没有放弃对祂身份的好奇,从未掩饰过探究的目光。
  “可视我为门之主人。”
  戚逐芳让祂看见自己眼中的钥匙虚影,开口时居然有种狐假虎威的莫名羞赧。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哈斯塔未曾怀疑,而是向祂颔首,至以敬意。
  “所来为何?”
  在并非从属关系的情况下,这已经是非常尊崇的体现了。
  “我要那个人类的灵魂。”
  戚逐芳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哈斯塔同样也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