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笔,实在太令人叹为观止了。
吴远也没说话,闭着眼,他一直在思索,在斟酌。
胶合板厂,复合板材,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也是木匠这一行业之中的重要一环。
加之这个厂子,他原本也是打算寻摸个职业经理人来管理运营。
如今看来,王敏亚反而比普通的职业经理人更为合适。
既然如此,那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投资能成,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想到这里,吴远睁开了眼,目露坚定。
不过90年就建起胶合板厂,固然是抢占了市场的先机,同样面临着市场开拓的风险。
但话说回来,正如王敏亚所想的一样,得让自己的家装市场,以及家具市场这两块业务,联合挑起胶合板厂初期市场这副担子。
所以,事儿又转回来了。
必须牢牢把握住家装和家具这两个基本面的业务。
想通此节,吴远神色轻松下来,就听马明琪说起道:“远爷,王厂长真能喝!今晚她起码喝了一斤才醉。”
马明朝纠正道:“至少一斤半。”
吴远笑道:“你以为她真醉啦?”
马明琪目瞪口呆道:“啊?喝一斤半都没醉?天哪!”
县招待所。
等到房间门外安静下来,周遭都寂静下来,王敏亚才悠悠地睁开眼。
钱仁通坐在旁边沙发上不以为然地道:“你至于装那么久么?吴远他这么好糊弄,根本想不到你是装的。”
王敏亚坐在床上,习惯性地交叠着双腿道:“你真以为他是被我糊弄住,才答应的?”
钱仁通抖着俩腿道:“不然呢?”
结果王敏亚一声冷斥:“你坐好了,听我说!”
“他真要是被我唬住了,才答应搞胶合板厂的话,能这么快就想到要把这个厂上市?”
钱仁通一嘀咕,“也是。”
“再说了,他如果真是听了我的提议,才考虑建立胶合板厂,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决定,拖个两三个月是至少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建立胶合板厂这个事,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我提出来,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这样一来,他最需要斟酌的,就是我适不适合做胶合板厂的厂长。这个问题比建不建厂简单多了,所以才会这么快拍板定下来。”
钱仁通听完,狐疑道:“他真有这么厉害?”
结果被王敏亚一指头戳着脑门中间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就知道吃。老板一年在上海那种地方,搞了两家公司,而且两家公司都搞得红红火火,你说他厉不厉害?”
吴远回到家,当即一个电话打到三姐家里,跟三姐夫熊刚说了胶合板厂的事儿。
自打去年他没看中北阴市郊的那个胶合板厂之后,熊刚就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
当然熊刚也没少提及这方面的风险。
吴远耐心听着,也没多说。
虽说有了计划,但建厂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只要他把好每一道关,这事儿就出不了大绺子。
不过相比于木材加工厂,吴远只派了个陆援朝过去,这个新建的胶合板厂他不仅要派个代言人过去,还得派俩财务骨干过去。
用人不疑是不假。
但这和派代言人和财务骨干,并不矛盾。
身为老板,他有必要的知情权,同时也展示了他对这个厂子的重视。
没毛病。
只是这人才从哪里来,眼下还是个问题。
吴远手底下,有的是木匠瓦匠这些技术工种,可是财会类管理类人才是真不多。
更关键的,这工作属于派驻性质,得离开北岗,扎根到彭城去。
这样一来,选择面可就更小了。
第296章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初五夜深。
外头竟然下起了雨。
杨落雁忙完一切,掀起被子坐上床,靠在床头有些恍然。
吴远看过来,放下手头报纸问:“怎么了?打我回来,就见你神思不属的。”
杨落雁唏嘘着靠过来道:“厂里出了点事,都惊动县长了。”
吴远蹭地一下坐起身来:“那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其实这事跟我无关,”杨落雁把吴远推着靠回床头,自己再依偎上去道:“是县服装厂那帮领导,他们太过分!”
随后吴远摸索着媳妇的香肩,直到双肩柔软放松下来,才把事情了解个大概。
县服装厂入不敷出,发不出工资,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否则杨落雁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招到那一二百号熟练女工。
然而脑子活泛的,及时止损,投入到媳妇的厂子,挣到了工资,过了个好年。
脑子一根筋的,还指望着厂子起死回生,把欠发的工资补发上,以至于年关前后一毛钱没收到,凄凄凉凉地过了个年。
于是今儿白天,这帮年关难过的工人,回到服装厂,把办公小楼给冲了。
理由很简单。
服装一车间和二车间,一直没闲着,厂里不可能没有钱发工资。
然而一车间和二车间是杨落雁租用的,租用场地和机器的费用,也早于年前结清了。
但县服装厂拿着这笔钱,却连一分钱也没发给工人。
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这工人们能不闹?
最后惊动徐县长到来,直接把厂里仅剩的几个领导控制羁押了。
到这个份上,县服装厂已经是名存实亡,岌岌可危了。
听完之后,吴远若有所思。
杨落雁却心里一动,抚着丈夫的胸膛问:“你说我能不能跟你一样,收购县服装厂?”
吴远摇头:“县服装厂的情况,比木材加工厂复杂多了。关系着一大批养老、病退的包袱,你底蕴再深厚,也能给你掏空了。”
杨落雁反问道:“这些问题,县长能不管?”
“县长能管多少?”吴远笑道:“县长也不是财神爷,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解决问题。”
杨落雁有些不甘心道:“关键是,现在迟迟不解决的话,很有可能影响芙蓉衣巷的节后复工。”
“这一点,你可以跟县长提。至于其他的,绝口不要说。先让县里把这事,能平的平了,能处理的处理了。一切等到最后,咱再看。”
县服装厂上千号职工,以媳妇杨落雁目前的体量,根本吃不下。
不过吴远转念一想,追问道:“厂里财务科的人都还在么?”
杨落雁随口道:“财务科的人,大都是有点背景的。听说女工的工资虽然没发,但他们这些人的工资却是发了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实在太正常了。
“你帮我留意着,如果财务科有脑子活泛的,想要脱离苦海的,可以介绍到我这儿来。”
“行,我会留意的。”
杨落雁说完,看向窗外,“雨下大了喂。”
“春雨贵如油。”
“这还没立春呢。”
“可气温已经回升了。”吴远学着赵忠祥的播音腔道:“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
听得杨落雁咯咯直笑,挣脱着他的怪手:“别闹,我可不是动物。”
“人是高等动物,高等动物也是动物!”
“啊!”
隔天正月初六,1990年2月1日,雨停了,天没晴,连地表都没干。
大黄这个呆狗不知怎么搞的,浑身都湿了一多半。
站在院子里,浑身乱抖。
小楼里暖气氤氲,热得玻璃上都上了雾,导致从里看外面,看不清楚。
几个孩子就有些扫兴,没法撒欢儿似的出去玩了。
至于电视,那更没啥可看的。
吴远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道:“没法玩了,不能把书拿出来看看学学?”
结果钟文强一听,就旧事重提道:“老舅,我是打算跟你学木匠的。那书,不看也罢!”
话刚说完,就挨了吴远抬脚一踹。
不过钟文强在久踹之下,闪避也点满了,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便立正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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