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峟很喜欢他爹库房里亮晶晶的摆件、饰品,但他没有收藏的癖好,与其让好东西待在库房里落灰,倒不如送给珍稀它的主人好。
祁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夏妍当然不会替织女们推脱掉该得的赏赐,她闲闲地瞥了眼身旁伺候的商皎,商皎立马会意,大声招呼四周的姑娘,道:“姑姑妹妹们,陛下知道你们的心意,特开了先皇的私库,准许姑姑妹妹们去挑喜欢的宝贝!”
“大家切莫辜负了陛下的好心啊!”
众人俱是欢喜。
祁峟也眉眼舒展地拉着祁邖离开了。
走在回雍和殿的宫道上,祁邖懒懒牵着祁峟的手,道:“哥哥,皇叔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把钱分出去,你心疼吗?”
祁峟笑,“既然是我分出去的钱,那就是我花的。”
“哥哥畅快花了钱,自然是不心疼的。”
祁邖赞许地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心,“那宫女姐姐们拿走了你最心爱的物件,你会难过吗?”
祁峟极具耐心,“最喜欢的?最喜欢的东西怎么会收在私库呢?”
“喜欢的东西肯定要睁眼可见,伸手可摸啊!”
祁邖再次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可她还是不解,“万一放在私库的就是特别喜欢的呢?”
祁峟眉眼带着笑,“若是实在喜欢,反悔也是可以的。”
“毕竟我喜欢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别人喜欢也正常。”
祁邖一个人纠结“若是她喜欢的人看中了她喜欢的宝贝,她该不该给”的问题。
小柚子却对祁峟说“陛下,您真觉得那些……东西,会落在女孩子手上吗?”
祁峟不解,他对小柚子的问题感到疑惑,“不然呢?这东西不给女的用还能给谁?”
像是怕小柚子误解,祁峟继续道:“便是上了年纪的老妪,需要它也是应该的。”
“有年轻姑娘那份,也会有她们那份。”
小柚子知道祁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陛下,这样新鲜柔软的棉花,农人是鲜少有机会用的。”
“若是被拿去市集上卖了换钱,岂不是白白糟蹋了陛下和太后的心意”。
祁峟:……
我谢谢你,心情已经不好了。
“但若是被卖了换钱,买了米面粮油,多少还能让女孩子跟着吃点喝点;但若是……”
祁峟的心提了上来,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堵得慌。
“这些月事带被改造成了婴孩的尿布,被做成了男人的护膝、袜子……”
小柚子还在说话,祁峟却觉得自己耳朵聋了。
他确实没想这么多。
祁邖也义愤填膺,“凭什么啊?”
祁峟看向小柚子,心情苦涩,“是啊,凭什么呢?”
小柚子瑟缩着闭嘴,祁峟峟看向旁人,随行的宫女太监俱是低头,忽然有女声轻轻道:“凭借母亲对孩子的爱?妻子对丈夫的爱?”
祁邖反应敏捷,“那丈夫爱不爱妻子呢?孩子爱不爱母亲呢?”
“只是一块小小的棉布罢了,也该被谦让出去吗?”
众人皆沉默,闭嘴,不说话。
祁峟心里也堵得慌。
夜里夏妍带着商皎来雍和殿用膳,特意安抚祁峟道:“陛下,朝廷把月事带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把标准定在棉花上。”
“那么即使棉花做成的高质量的月事带无法得以普及,也会有能工巧匠改良出比草木灰、宣纸、树叶、树皮更柔软、更好用、且还便宜的物品。”
“在棉花的产量无法提高,棉花的价格始终高昂的情况下,改良才是最好的方法。”
“便宜好用的,还得看百姓的努力。”
祁峟有被安慰到,心情舒缓了不少。
夏妍继续努力,对祁峟道:“这上好的棉花入了民间,只要能改善百姓的生活,便是给孩童做成尿布、给农夫做成护膝,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值不值的,不看谁在用,而看有没有用。”
祁峟赞许夏妍的主张,“太后所言甚是。”
祁峁峁看着低落的皇兄,又看看平和的太后,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哥哥还真有几分像是太后的儿子了。”
祁峟:……
祁峁峁不怕死地补充道:“反正我娘教训我的时候,我也跟哥哥一样,装鹌鹑。”
祁峟:……
祁峟看了看夏妍。
夏妍忙站起,“我怎敢当陛下的母亲!”
她隐晦地瞥了眼祁峁峁,眼底闪过丝厌烦,却也只是厌烦。
祁峟就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夏妍做久了户部尚书,习惯了官大人的身份,倒是把她太后的身份忘了大半。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祁峟对她太后的身份多有忌惮。
她也不含糊,立马跪下,道:“陛下若是不信我,我可以舍弃太后的身份,自请出家!”
夏妍的声音带着鱼死网破的沉静,祁峟却皱眉了,“夏爱卿身负奇才,朕可舍不得你出家。”
夏妍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人世极乐,美酒美食鲜衣华服数之不尽,更何况她是大权在手的户部尚书。
她有什么好出家的!
这俗世生活不要太美好。
于是她赶紧顺着祁峟的话,试探道:“陛下,小女子心有所属,望陛下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