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具体该如何安排,他现下也没什么头绪。
  只敏锐地抓住了‘淮南王妃及其独女’这一关键线索。
  祁峟觉得,这对可怜的母女,一定是助推他改革成功的关键所在。
  祁峟陪夏妍淮南王妃聊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这座烟波缭绕的江南小院。
  在他走后,淮南王妃以身为誓,承诺她继承王位后,必将竭尽全力配合夏妍的工作,她要让这京都,再无罪恶的人口买卖存在、再无不留余地的剥削压榨。
  淮南王妃信佛,佛教讲究众生平等。
  她虽然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但她也从不苛待伺候她的丫鬟小厮。
  上位者为难苦命人,也太刻薄。
  祁峟回宫的时候,祁邖小公主正带着两个弟弟写算术。
  很简单的四则运算,祁邖讲了足足六遍,祁峁峁都没听懂,倒是三四岁的祁岘脑子好使,直接就给出答案了。
  祁邖无奈,一边感慨小弟弟的聪慧,一边自责自己讲得还是不够清楚,没办法让祁峁峁学会。
  祁峟走近的时候,祁岘正双手背后,认认真真地看着祁邖书写解题思路;祁峁峁正双手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祁峟敲了下祁峁峁的头,见祁峁峁清醒后,才开口道:“笨鸟还知道先飞呢,你这小孩,一点也不努力。”
  祁峁峁吃痛,下意识反驳道:“我努力干什么,我保底是个郡王。”
  “若是皇兄仁慈,我还能混个亲王当。”
  祁峟:……
  不愧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聪明孩子’,十岁不到呢,就知道他来人间这一趟,铁定是只享福不遭罪了。
  祁邖下意识教育弟弟,“峁峁你不能这样想,亲王郡王人人都能当,扬名于世,以显父母才该是人活一世的追求。”
  祁峟眉梢一挑,笑得开怀,“扬名于世,以显父母?邖儿讲讲,你怎会有这般想法。”
  祁邖放下手中的毛笔,煞有其事道:“皇兄每次要干某件事的时候,总有臣子骂您,说您执意这么做,死后就会无颜面见祖宗。”
  “哦?”
  “所以邖儿寻思着,只要我名声好,那祖宗父母一定都会爱我,到了地府,我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届时他们要骂皇兄,邖儿就帮你说话。”
  祁峟无所谓地笑笑,“名声?你若太在乎这东西,你会吃亏的。”
  祁邖犟嘴,“皇兄不在乎,皇兄您就不吃亏吗?人人都骂您是昏君,昏君都爱享乐爱美人爱打仗不听臣子言……,皇兄您……不委屈吗?”
  祁峟左手搂着祁邖,右手搂着祁峁峁,“可是皇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瞻前顾后犹豫纠结从来不是爱惜羽毛,只是在权衡利弊。”
  “名声,呵,仁宗皇帝名声好,他治下的百姓幸福吗?军队强大吗?朝堂清明吗?”
  “安怀济杨书和这些个老匹夫,哪个不是他纵容起来的?杜后和哀帝,无非是延续他的遗命罢了。”
  祁峁峁一知半解,昏昏欲睡。
  祁邖却充满了斗志,“我不管,反正我做了好事,必须让人知道,最起码受了我恩惠的人不能骂我。”
  祁峟摸了摸小公主的头,没再说话。
  倒是一旁坐着的小祁岘开口,“王爷郡王怎么就人人都当的?”
  “我师兄们就当不的。”
  昏昏欲睡的祁峁峁插话道:“邖姐姐骗你的,亲王郡王只能是我们这些姓祁的男孩子当。”
  “小岘儿你日后保底是个亲王,弟弟发达了,记得罩着哥哥。”
  祁岘敛了敛卷翘的睫毛,“那邖姐姐也当不的吗?”
  祁峁峁开口,“邖姐姐已经是公主了,公主跟亲王平级。”
  “那我能当公主吗?”
  “我们男孩子不当公主,公主没亲王高贵。”
  “我娘亲就要对她那几个兄弟弯腰低头。”
  祁峟:……
  这森严的等级制度,便是六七岁的小孩都烂熟于心,真是有趣呢。
  “那峁峁,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祁峟真诚发问。
  “什么?”
  祁峁峁茫然。
  “公主没亲王高贵,公主亲王的孩子生而尊贵。”
  祁峁峁彻底惊醒了,“这当然合理啊。”
  “若我娘亲不是荣华大长公主,我现在能在这里跟着皇兄享福?”
  祁邖也一脸赞同,“若不是我爷爷是景王,我也不能天天被人夸聪明。”
  “商皎姐姐、夏妍太后、红玉姐姐,她们都好聪明好能干的,可只有我,走到哪里就被夸赞到哪里耶。”
  “我家有个小表妹,她比我小,比我聪明,比我读的书多,下棋从来不输我,走过的路都能复原在纸上,可除了我和她母亲,没人夸她聪明。”
  “我被人夸赞被人喜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爷爷是景王殿下啊!”
  祁峟耐心听完邖公主的解释,默默问道:“所以你也认为姓祁的孩子生而尊贵吗?”
  祁邖想了想,“认同又不认同。”
  “哦?”
  “我一想到那些比我聪明的人没我过得好我就难受,但要不是因为我生而尊贵,我肯定过不上现在这样快乐的生活。”
  “所以我认同但又不完全认同。”
  “商皎和红玉这样聪明的姐姐,还有春花婶婶,她们的过往可悲催了;不像我,我一直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