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还小,还不懂什么是边境苦寒,还不知道什么是战场条件恶劣,也不知道什么是背井离乡;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大将军明柯的喜悦。
  安抚了祁峁峁的情绪,祁峟牵着他去看望祁邖。
  祁邖精神头好了不少,正倚在床头听故事,景王世子妃拿着一本《山海经》,温和地念着志怪故事,祁邖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她自己就是那长着长长的蛇尾巴,来去自如的女娲娘娘。
  祁峁峁也喜欢听《山海经》的故事,他自觉搬了个小凳,还给祁峟搬了个高点的凳子,并排放在景王世子妃对面,拉着祁峟坐过去。
  祁峟:……
  他拒绝了祁峁峁的好意。
  耐心等世子妃将故事讲完,才叫走她,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景王世子妃先是痛苦皱眉,又是懊恼地揉弄头脑,手指扶着太阳穴,心里明显不赞同,开口却给足了祁峟面子,“邖儿能得此教养,全是陛下的恩赐。”
  “邖儿合该跪下领命才是。”
  世子妃虽然是个温柔的贤妻娘母型贵妇,事事以夫君子女为重的那种,但她心里也渴望女儿能摆脱家庭、社会的束缚;希望她能读万卷书,也能行万里路。
  无拘无束的,像男儿游学般自由。
  尽管她心疼女儿年幼,她不舍得女儿出京,但一想到她六岁便那远赴溪南求学的长子,心中的不舍怜惜就淡了下去。
  若是孩子能获得陛下重视,能习得一身本事,辛苦些也就辛苦些。就算日后惹了圣上厌恶,她这个母亲,也有能力庇护这个孩子。
  景王府上下,除了威严年迈的婆母,就数她有分量、有地位;她苦心经营多年,上孝公婆下侍夫君的,无非就是为了有能力庇护她的孩子。
  祁峟得到了世子妃的支持,心里松了口气,他对世子妃道:“邖儿游学的路线、住所、太傅,不日将列表成册,届时你仔细看看,有建议提出来。”
  “至于邖儿的人生安危,赵晓曦赵千户定会护她周全。”
  “好。”
  世子妃敛着眉目,瞧不真切感情。
  虽然他的夫君、婆母很喜欢邖儿,但他们更喜欢邖儿的哥哥岑儿,更想让岑儿陪伴圣驾;虽然祁岑也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但她不觉得岑儿比邖儿聪明。
  陛下偏爱邖儿,她乐见其成。
  所幸她的翁爹景王爷跟她想法一致,她的婆母夫君也不好因为此事诘责她。
  其实世子妃心里颇有忌惮,她不觉得自己的女儿真能登临帝位,但哪怕只是当一个摄政王,或者只是像夏妍太后一样,有机会站在金銮殿上畅议国事,她也知足了。
  甚至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她也由衷地为女儿欢喜。
  祁峟不知道世子妃的想法,但他对这个叔母还是挺有好感的。
  敢于挣脱世道束缚、特立独行的女人让人侧目,女诗人、女摄政王、女画家……,这些能名垂青史的女人当然值得人敬重。
  但活在现有框架下,为家庭任劳任怨付出的寻常女人,她们也有她们的奉献与功绩。
  纵观历史,书册上多的是男儿精忠报国、建功立业、为民请命的‘英雄’故事。但这些男人背后,为家庭贡献付出的女人不应该被无视、甚至蔑视。
  男人们为国为民的功绩被大肆传颂,女人们操持家务的功劳同样拿的出手。
  祁峟送走景王世子妃后,就安心处理起政务。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哀帝、仁宗、杜后,祁峟的直系长辈们都没有劝课农桑的习惯,天子锄田的优良传统断在仁宗手上,祁峟想恢复这一传统。
  他早早叫了大司农、大祭司入宫,询问气候、良种相关的事宜,并决定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隆重举行祭天仪式,亲自锄田。
  要知道哀帝、杜后的葬礼,祁峟自己的登基仪式、登基后的第一个中秋、腊八、除夕……,一系列的重大节日都敷衍而普通,与寻常日子无异。
  祁峟对所有的节日都不上心,却独独重视耕耤礼。大司农大祭司知道自己受重用的日子终于要到来,也为君主挂心农业而欣慰。
  大司农大祭司离开没多久,锦衣卫千户赵晓曦就入宫求见。
  为了压下‘年轻力壮的皇帝觊觎别人家的孩子,强迫弟弟妹妹叫自己爹爹’这件乱了礼法且有病的大事,赵晓曦和红玉做出了不少努力。
  比如她们造谣狄国摄政王女夜御三夫,伤风败俗。
  祁国吃瓜群众:哦,啧,咦呦,关我屁事。
  扭头继续吃他们暴君陛下的瓜。
  “当爹又不痛,又不流血,也不少块肉,皇帝干嘛要捡别人孩子养?”
  “莫非他不能生?”
  “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咱们陛下年轻俊朗,生孩子早晚的事。”
  “那这三个崽子,莫不是他流落民间的私生子?”
  “咱们陛下再怎么昏聩,也不至于十七八岁就拥有俩六岁的崽儿。”
  “他还能十二岁当爹吗?”
  “有道理有道理。”
  赵晓曦绝对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一计不成,她又来一计。
  这次她不造谣诽谤异国宗室,而是从祁国文武百官里挑真实的八卦大肆宣扬。
  她先是讲了昔日的皇商陶家嫁女,田宅地契阔绰到不行,夫家一次次破产,陶氏千金一次次倒贴……,留下一子撒手人寰后,该死的丈夫迅速迎娶继室进门,并给遗腹子命名“王错”,寓意是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由错误的女人生下的错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