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雨这一遭病得突然,浑身高热久久不退,刚喂下一口汤药却又吐了出来。
柳大夫赶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副模样——
陆时烜坐于床头紧紧拥着她,让她可以靠着他的肩膀稍作喘息,只是她双眼禁闭,眉间微蹙,额汗淋漓,俨然身体经受的痛苦已超乎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本该鲜活灵动的年轻面庞,此刻却是惨白异常,浑似不久离人世的模样,令人瞧着都觉得可怜极了。
“柳大夫。”
陆时烜冰冷的声音拉回了柳大夫游离的思绪,于是他连忙上前就要为宋惊雨诊脉。
因着府内规矩严明,他可不敢再抬眼正瞧宋惊雨的面貌,唯恐惹得陆时烜不悦。
不过医者并不能总是单靠诊脉就能判断病情的,有时候还需要结合相看面色加以辅助。
说来也真可笑,当今世道,皇帝都退位了,外头都闹着民主,咋这陆府还实行过去的老一套规矩呢?
不过柳大夫性子也是有些古板在身,他倒是不会计较这些,但跟着他一道进来的程之行可不这么想,此刻还在骂这些人死封建呢。
未料,陆时烜却道:“柳大夫,光靠诊脉就能瞧出病因了?那之前你说三姨太身子无碍,怎么就昏睡了三日?今日好端端的怎就高烧不退?”
“你若说是医术不精,我大可谅解,左不过是换个大夫;可若说是你有意为之,意图谋害,那我可以直接送你进牢里,想必你以往的弟兄们可该想念你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 o1 8w.vi p
柳大夫闻言浑身一颤,惊惶地看着陆时烜手足无措。
程之行以为陆时烜抱怨自个师父不肯为宋惊雨好好医治,不由为师父打抱不平:“大少爷,您这是不肯给马儿吃草,又想让马儿跑得快。我师父医术是出不了错的,那日三姨太昏厥,是一个小丫头跑过来请我师父过来,可到了这边要看诊时,一个老妈子突然冲过来同师父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说三姨太是一向体弱,又是因老爷子过世而过度伤心,所以才昏厥,让师父开一剂利于安睡的方子就行。”
“再说了,我师父医术和为人都是极好的,只是他也是守死礼儿的人,您非要贬低我师父,我做徒弟的也不能任他被受着窝囊气!”
程之行还要喋喋不休为师父讨公道,却不知道自家师父脸色远比他说出这些话前更难看。
“我这徒弟说话向来没分寸,大少爷勿怪。”柳大夫尬笑着赔罪。
“大少爷,奴婢请回了女大夫。”
在这死寂一般的气氛中,容心带着女大夫走了进来。
程之行看到了来人后,惊呼出声:“就是这小丫头,那日便是她请了师父过来的!”
陆时烜自然没功夫管他们如何闹腾,见了女大夫进来当即起身相迎:“素姨,快来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女大夫瞥了眼周围人,哼了一口气,道:“这会子想起我了?”
但她并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快步走到床前替宋惊雨看诊。
须臾后,她道:“中毒了这么久,也没个人发现知会一声吗?”
“罢了,你们都先出去,我替她解毒。”
此话一出,容心便道:“中毒?怎么可能?三姨太不是伤心过度以致身子乏累吗?”
女大夫的声音再次响起:“烜儿,你们的事情怎么着我不管,但是不要耽误我救人。”
面对女大夫毫不客气的口气,陆时烜却是相当尊敬的态度,如同正常后辈对待长辈的姿态,恭顺至极:“素姨放心。”
众人皆是不解,他们还真没瞧见过陆时烜对谁这般客气,但他们也只敢在心里纳闷,要真说出口,那还是算了。就像他们早就发觉宋惊雨同陆时烜关系过分亲密,但谁也不敢把这话放明面上说。
“那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容心,从你开始说。”
突然被指名道姓,容心呆愣住了,以为自己差事没办好被大少爷问责。自烟云离开后,宋惊雨的贴身丫鬟就剩她一个,什么事都得轮到她,可她着实没什么经验。以前不过是干倒夜香的活儿,今儿她才独自揽事儿几天,就惹出了窟窿,她能不害怕吗?
她吞吞吐吐讲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讲全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错漏,怕的就是被平白冤枉,当然也是指望自己老实诚恳些,要真有错也不至于像烟云那样被罚的那么重。
烟云不就是有所隐瞒所以才落得这么凄惨的境地。
她话一出完,完全不敢抬头对视陆时烜。
程之行被她的话惊住了,想不清这些宅院里弯弯绕绕的东西,师父说过他脑子耿直,他以前还有些不服,等真瞧见了宅院乌七八糟的破事时,他又深以为然。
容心道,那日宋惊雨昏厥,她其实并不在场,是烟云把人送回来,又找了柳妈妈帮忙看着。后来她着急去请了柳大夫,之后都说三姨太是为老爷子伤心过度以致昏厥,柳妈妈特意叮嘱了不让她转告大少爷,就说三姨太心情不畅不想见人要闭门几日。
其他的,她还真不知道。
难道她做错的是没有及时察觉出宋惊雨身子不对劲的地方吗?还是说,她千不该万不该听从烟云和柳妈妈的话?
她当时的确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她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做事一向不周全,毕竟有上头的人替她顶着,反正压不到她身上。
她忐忑不安地等着陆时烜的发落,只盼着他能看在她是无心的份上从轻发落,别落到跟烟云一样的下场就行。
她可不如烟云能干,要是到了外头自生自灭,怕是活不了几天。
陆时烜此时眉目冷凝,积聚着化不开的阴郁,他的目光渐渐移至了柳大夫身上,却只停留一瞬就错开了。
他略过了柳大夫,而是直接问程之行。
“你先前说的可是真的?”
程之行答得坦荡:“千真万确。”
陆时烜只道了一声“好”,就没再搭理这师徒二人,转而对身边的陈管家道:“陈苍,跟警察说了吗?”
陈苍谄笑道:“都说好了,只是警察说不方便直接来府里搜查,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把柳妈妈捆了送进了警察局。”
“唉,师父,您怎么了?”柳大夫突然站立不稳,程之行眼捷手快赶紧扶住了他,不禁担忧道,“可是旧疾犯了?”
柳大夫摆了摆手,借着程之行搀扶他的力渐渐站稳,颤着声音道:“无碍。”
“柳大夫身体强健的话,不如顺道走一趟警察局?”陆时烜冷眼看着他,语气是不容置疑和抗拒的严肃。
—————————————————————————
晚上十二点半前补上一章,上一章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