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厢的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舒云心里冒出一个问题,频频看向他的侧脸,一股欲言又止的好奇。
梁遇臣:“有问题就问。”
她眼睛果然一亮,开始打探:“梁总,你也有英文名吗?”
“有。”他说。
舒云眨眨眼:“那你的英文名是什么呀?”
“land。”
她点点头,又追问:“陆地的意思吗?”
他“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电梯快到楼层的时候,梁遇臣才转头看向她,眸色很清,“但我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动词翻译——”
“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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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舒云终于明白梁遇臣那句“不是来旅游的”,这句分量有多重。
而他忙碌的行程安排,这回也算亲身见识了。
从三点到晚上七点,连线会议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停过。
除了中途去茶水间和卫生间。
几乎咨询部门重要的业务线圆桌会,梁遇臣都领着她听了一遍。并且要写全英文会议记录。
黑压压一屋子的人,除了内地和香港本地人,还有一些新加坡和欧洲人。
会议室里普通话、粤语、英文频繁切换,舒云和几个秘书一块儿坐在靠墙的地方,支着电脑艰难敲键盘。
她额角不停冒汗,语言压力从没像现在这么大过。即便集中注意力,也不可能听得懂这么多专业术语。
最后,她竟也生出几分躺平的心思,机械地拍着英文ppt照片,想等散会后再去听录音。
旁边的秘书似乎看出来了,用港普悄声问她:“你是intern?”
舒云脑袋一片浆糊,只觉得这个英文单词耳熟极了,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实习生的意思。”
舒云这才反应过来:“嗯……”
秘书上下打量她一眼,很是疑惑:“intern现在也能参会了?你跟的是哪个partner?”
舒云挤出一个笑算作回应,目光看回自己的屏幕,没有接话。
梁遇臣就坐在她不远处,长会议桌的主位,坐姿很正,神色研判而冷静。
他西装外套敞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马甲,放在会议桌上的手微微攥着,衬衫袖口扯出一截,皓白如雪。
每个人发言的时候,他都会投去聆听的目光,也不打断,等对方说完他才表达观点。
他的英语流利清晰,比玉石声更低更沉,偶尔加上一两句中文帮助理解。
配合窗外明亮的天光海岸,便觉得他每一缕发丝都在发光。
舒云痴痴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的浪涌起起伏伏,终究不甘心这样止步不前。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压下那一点无用的小自卑,重新集中精力,投入工作里。
七点,终于结束。
梁遇臣还得额外开个短会。
舒云瞧着和自己坐一排的秘书们都陆续出去了,她犹豫一瞬,又去看前面的梁遇臣。
留下来的合伙人们挪动座位坐去他旁边,每人脸上都稍显严肃。
梁遇臣正欲开口,目光却扫过边上的舒云,她一双眼睛懵懵看着他,一副不知何去何从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他冲合伙人们点一下头:“稍等。”
随后往她的方向过来,舒云忙不迭站起身。
梁遇臣低声道:“在外面等我。不要跑远,我开完短会一起吃饭。”
他说话的时候将就着她的身高低了低头,清沉的气息潮水一样漫过来。
舒云睫毛微颤,点头:“……噢,好。”
她拿上包和电脑走出会议室,梁遇臣送她到门口。
他眉眼舒展几分,朝她安抚似的点了下头,随后扶着门板,阖上了门。
舒云望着消失在门缝里的男人,心头萦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拎着包在门口徘徊一会,无事可做,想掏出手机来看看消息,又想起自己没买漫游,上不了网。
舒云叹口气,准备先去上个厕所。
按照指示牌弯弯绕绕走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犯了难。
第一次来华勤亚太,这里的格局布置与耀城那边完全不一样,米灰色的地毯配合原木色调的装潢,显得商务却并不冰冷。
每个会议室的门板都一模一样,严丝合缝地紧闭着。
她不敢贸然推门,毕竟谁知道每扇门后是在开会还是在谈合同?
舒云忍不住抱怨自己,怎么走的时候门牌号都没看一眼,现在好了,找不到地儿了。
她左看右看,这一块的区域已经熄灯,整条走廊黑洞洞的,配合窗外密集璀璨的维港夜景,仿佛一场华丽的盛宴。
而几天前,她还在洛城的老旧小区里刷锅洗碗。
好像自己偶然窥得的灿烂、招架不住的语境,却是他日日夜夜面对的常态。
舒云停下脚步怔怔良久。
第一次觉得,原来外面的世界这样宽广,她需要学的东西这样多,以后要走的路,还这样崎岖漫长。
——“找什么呢?”
熟悉的音色响起,舒云惊了一道,连忙转身,对上梁遇臣的视线。
她飞快错开眼,下意识说:“我在找你……”
这话声音很轻,听上去和暧昧情话无异。
她赶忙噤声。
梁遇臣拿下巴指指她头顶,手抄回兜,似乎在笑,“这不有指示牌么,走不回来了?”
“我忘了嘛,”舒云摸摸鼻子,“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办公室的门牌号。”
梁遇臣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借着窗外维港的夜景,视线落去她脸上。
还是那张白净生动的脸,只是眼睑微垂,里面流淌着不一样的碎光,她似乎很是沮丧与难过。
和南城那晚她接完电话后的神情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他不由蹙眉,她手机没开漫游,应该不会是她家里的事。
那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舒云听他后面没声了,不由抬眼,却一下撞进他清黑的眼底。
她呼吸一滞,随口掐了个话题,“……那个,你开会开完啦?”
“嗯。”
梁遇臣应着,转身带她出去,“饿了?”
“还好。”
舒云走去他身边,前头的走廊灯还亮着,他们往光明的地方走去。
梁遇臣视线一瞥,瞧见她脖子后面衬衫的系带散了,露出后颈一块洁白的肌肤。
他出声:“你衬衫带子散了。”
“啊?”舒云往后看一下,反应过来,赶忙停下来重新系上,“谢谢。”
不知是不是他在边上等的缘故,她抿着唇,手指有些软,两次打蝴蝶结都没有成功,好像还把自己头发给绑了进去。
她动了动脑袋,发丝被扯到,她“嘶”了一声,便又伸手去解,可只摸到一个硬邦邦的死结。
舒云没办法,有些无措,“算了就这样吧,我后面再……”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侧方有阴影投射下来,捎带起的微风也扑在自己后颈处。
舒云浑身一僵——
梁遇臣则平淡接手:“我来吧。”
他往她后面挪了一步,抬手捏了捏那个死结,连同她没有抽离的手指,也一并碰住。
舒云蓦地回神,赶忙抽手,扶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徒劳地抓了抓。
他们站在灯光与黑暗的过渡地带,地上投射出交叠的身影。
她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他手指不经意蹭过皮肤,微微点点的战栗惊麻,牵扯出一股陌生却说不出的渴望。
“别动。”后面的人扶了扶她的肩。
舒云呼吸收紧,只觉更加刺激。
梁遇臣下颌绷着,带着些许隐忍,手里快速解开她的死结,把她那缕头发勾了出来,再替她严严实实系好,捂住那跟纤细灵巧的脊骨。
做完这一切松手的时候,他站在她后面,看着矮他一头的女孩,只觉得自己道貌岸然极了。
毕竟再怎么捂住,不也刻他脑海里了吗?
而她却对他有天然的服从,他不出声,她几乎还这样直愣愣保持着、等待着。
终于,他低声说:“好了。”
仿佛拨动开关,一切重新流动起来。
舒云得到赦免,她面红耳热地转过头来,后退一步:“那个,谢谢……”
梁遇臣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手落回兜里,小臂上的青筋却不露痕迹地绷了一下,他面色寻常,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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