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将剑抵上锁骨,横着割开一条半指宽的血缝,下颌溅着血点子,她眼睛不眨,平声念出一串口诀。
  口诀内容掉落地面,邬弥缓慢的眨动了眼皮,被掰开的手沉默地重新抓了回去。
  却是更紧地抓住了主人细瘦的脚踝,用力之大,如攥着不可挽回之物。
  的确是不可挽回。
  沈纵颐强硬念完解除主仆印的口诀,而后用无以剑面无改色地从血缝里衔出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简。
  这是主仆印,是她从神魂上割下的。
  此印本无形,毕竟神魂也无状,只不过为了和邬弥的那颗心筹码相当,沈纵颐便将刻着主仆印的神魂与她一截肩骨融合,幻化出玉简来。
  提出玉简,沈纵颐迅速止了血,脸色惨白但不掩坚定:邬弥,你现在是你自己的了。
  所以,我没义务带你走。
  她不受任何威胁。
  邬弥用他的可怜来威胁她,这触犯了她的底线。
  沈纵颐扔下玉简,转身撑着踏进结界,归宥魔尊,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归宥情绪难辨,他扣住沈纵颐纤瘦小臂,把人朝怀中一带,压住她的反抗后,冷声道:别动。结界乱流你受不住。
  沈纵颐恢复了安静,面白如纸地半躺在他散发着凉意的宽阔胸膛前。
  归宥低眉看着她脸色,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他执起沈纵颐绵软白腻的手,沉静地将大量魔气注入她体内。
  第54章 .1离开
  归宥的魔气没有焉极的精纯。
  沈纵颐下意识想到, 焉极魔气是蓝青色,归宥的却是深黑色。
  他的魔气一入体便溯起了层层痛意,而焉极的魔气只会让她舒服。
  沈纵颐闷哼一声, 猛地攥住了归宥的胸襟。
  即便经历过比削骨剜魂更剧烈的疼痛, 但才堕魔不久, 她现在弱得就像生剥了蛋壳的灵兽蛋, 一点点伤害都能激起她莫大的疼痛。
  借着归宥怀抱的遮挡, 她方卸下平静面貌,露出痛色。
  被不知是汗还是血的液体濡湿了的指尖,指骨泛红而指腹泛着白, 孱弱地搭在归宥胸襟前的龙骨暗纹上。
  侧首更用力地抵住归宥的胸膛, 墨发倾斜,云雾般遮住了沈纵颐半边雪白的脸,从乌发里探出的轻颤长睫好似栖息于乌云盖雪里的一只蝶。
  胸前动作太明显,归宥淡淡垂眸,将女子脆弱隐忍的情态纳入眼底。
  她肌肤白得过分,眼尾和下眼睑的绯红便尤其明显。
  揽着她双肩的手微紧, 归宥本欲移眼不再看她,目光转动的刹那却被她鼻尖上娇怜的红痣攥取。
  魔尊冰河似的幽深眼睛忽而滞了滞,他扭过头, 彻底不再看沈纵颐。
  屏蔽了视觉,却躲不掉胸前那只无意识摩挲着的纤手。
  为了忍痛,她攥紧了他的衣襟, 指尖深深扣紧皮肉, 归宥不觉得疼, 只是感到被她按着的地方生出细微刺痒。
  男人喉结攒了下,加快了魔气的传输。
  给沈纵颐续命显然比启动界阵更紧急, 故他们在院落停留的时间超过预期,以至于磨来了一位闯过所有杀阵的修士。
  沈纵颐。
  朝鉴嗓音森寒,一袭雪青色宽袖大袍上血迹斑斑。
  半束半落的黑发在两肩散开,那张线条硬挺的面庞在阴郁的黑色里呈现出一派冷白色调,张扬又艳丽,露出的冷峻神情和往昔的吊儿郎当大相径庭。
  沈纵颐埋在归宥怀中,闻声神情微怔。
  声音是朝鉴的声音,但这全名全姓唤她的口吻却像极了她的师尊。
  被伤痛折磨得愈发清醒的神智又再次跳出了固有印象的束缚。
  沈纵颐突然意识到朝鉴和邬道升是嫡亲师兄弟,他们同出一派,修的都是太上忘情的斩邪剑道。
  她怎会认为朝鉴是能轻视之辈呢。
  此人可是当世剑尊,是陆浑山雷打不动的掌门。
  朝鉴惯于插科打诨混蛋成性,时常让人忘了他是继邬道升之后的无情道魁首!
  沈纵颐用力地闭了闭眼,心中生出莫大的危机感。
  若说整座陆浑山里有谁的心思让她都猜不透,那当属她的亲师叔了。
  好比现在,黑发剑修手提本命剑青雪直指他们,沈纵颐便不清楚他究竟是要杀她这个背叛师门的弟子,还是要杀作恶多端的魔尊。
  或者是一起杀。
  朝鉴都做得出来。
  师叔
  沈纵颐从归宥怀里探出头,脸上水色氤氲,眼眶通红。
  见到朝鉴如同见到救世主,她乌眸发亮,表情也乍然变得委屈,紧接着又喊了一声:师叔。
  归宥按住沈纵颐肩膀,她见到朝鉴就很失态,一改之前堕魔的狠意。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受欺负找父母的孩子。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种模样,归宥心底生出些微的异样。
  或许是因在焉极幻境里,沈纵颐难过时第一个找的人一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