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苏行章开口,朝鉴骤然笑道:哦,我知道我为何该告诉你们了。
  我家已已小姐如今可不是个活人,她起死回生了,照嗯这个白皮神棍的看法,你们肯定要怕我家小姐伤害你们。于是为了不被伤害,便想要先害她。
  白皮神棍邬道升面无表情:她伤不了人。
  哟!朝鉴夸张大叫,你这神棍还是个好人哇,还晓得不害已已小姐呐。
  他歪头,神色一变,冷眼轻笑:只可惜我不信,所以我偏要说。
  那就说。
  朝鉴转眼间又做出动容之色,哗啦啦把沈纵颐从丧父进今府、今熹最初的厌恶她苛待她、今廿喜欢沈纵颐和胞姐发生矛盾、今府两姐弟不死不休的关系、被姐弟两病态的爱折磨郁郁等等事迹说完,直说完了沈纵颐五个月前不堪折磨而自杀一事才住嘴。
  说完,他眼角沁出泪珠,他做作地抹着这些虚情假意的泪,发出了看客的最后一声叹息:所以说,已已小姐是个顶可怜的人啊
  往事完毕,三个男人陷入一阵古怪氛围中。
  过了会儿
  苏行章怒意攻心,听完沉思后就甩袖回了厢房。
  朝鉴转头盯着剩下的乐子。
  期待邬道升会做出些有趣的反应。
  邬道升脸上没情没绪,他斜了眼朝鉴,不作声转身离开。
  他迈出朝云阁的那一息,却兀然攥紧了阴阳环。
  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睛头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困惑不解的情绪。
  可怜?
  邪物也是有可怜的吗?
  他不知道,他向来是见邪必杀。
  第31章 她忽然明白
  邬道升就此离开朝云阁后, 去寻鬼斩杀。
  归宥死后,这些曾经为妖道所拘的孤魂野怪被放纵而出,因为沾染过人血, 它们完全沦为弑杀邪物。
  对付这些小鬼, 他不必投出阴阳环, 只需环上一点罡风便可将这些低弱的鬼怪灭杀干净。
  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邬道升白衣挺括, 立于罡风中心,墨发飞扬。
  百鬼在他眼前咆哮嘶吼着死去,魂飞魄散的扑鼻腥气令人作呕, 他不为所动, 眸光深沉的模样似仙又似魔。
  这只鬼,流着血泪恳求他。
  那只鬼,跪地颤抖哀求他。
  他们可怜吗?
  邬道升脸上不见怜惜,他垂眼凝望鬼怪们死去的丑恶情状,只是平淡,还有一丝厌恶。
  难听刺耳的鬼叫声中, 他忽然听见一道轻灵女声:道长
  高大男人倏然回首,阴阳环毫不留情地往后掷去。
  及腰杂草倒伏倒伏一片,黢黑地面裸.露出来, 阴阳环徒然旋转着发出清鸣,惨白的月光照在漆黑的环身上,如同吸收进了无边夜色般更加深幽了。
  邬道升平静地收回了阴阳环。
  他的背后没有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鬼。
  但他耳边还是响起了一道令人心扉摇曳的动听女声:道长
  原来鬼不在外, 在已心中。
  当夜, 邬道升屠戮了春雨镇周围方圆十里的鬼怪。
  曦光白雾正是清晨时,他回到今府, 携一身夜寒气息走进朝云阁。
  他额发沾了露水,湿了几缕落在他眉眼前,湿发下的长睫黑瞳乌沉乌沉,如同阴阳环吸收的暗夜被他转化进了眼中。
  他长腿阔步,白袍利落,冷漠的表情并未削去他半分俊美。
  当他气势巍峨地走进来,沈纵颐委实是被吓了一跳。
  她方起身,活死人没有睡眠,她枯坐一夜思索其他人的欲望,天快亮时,她想到最难找到破绽的邬道升,心中厌烦,便披着发走出门看花。
  邬道升冷峻的眸光定在她眉间,似在端详,也似打量。
  沈纵颐望着他紧锁的眉心,笑了笑:道长
  男人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阴阳环不安分地在腰间抖动震响,他修长指节抚上腰封处,环声便渐渐熄灭。
  你,他闭了闭眼,缓缓睁开双眸后开口,知道你兄长去哪儿了?
  沈纵颐迷惘地抬眼,我在找他,道长可是看见归宥了?
  她竟然不知道。
  邬道升顿了一下,敛眸道:别找了,他已死了。
  女子愣怔地后退两步,可是他不是不要我了吗?
  他研习邪术,倒转阴阳,除他乃每个正道之责。
  是你杀了他?沈纵颐后腰抵上湿凉花木,五指下意识抓紧了身后所倚靠之物,不妨抓上一把花束,花刺登时穿进娇嫩的指尖,血珠渗出,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恍然不觉得疼痛,她的眼神空茫而破碎:遮我双目的那时,归宥便?
  邬道升闻到了血味,他看向沈纵颐掩在身后的手,眼睫垂落: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