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一点挪动身体,身下今天刚刚铺上的竹凉席磨的我小腿肚发疼。在周令也身边躺好了,我为她盖好被子。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我对她说:“令也,我昨天晚上查了。抑郁症和发烧感冒一样的,都只是生病了而已。”
周令也坐在床上没说话,歪着头看我。
我跪在床上,比她高出一截子来,神情认真:“发烧感冒吃药能治好,抑郁症也是能治好的。这不是绝症。你每天按时吃药,我陪你,我们一起把病治好。”
周令也脸上的五官一个也没动。只是呆呆地盯着我,像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又疑心是不是我太突然了,她本来就不爱说这些事情,结果我现在一大早的说起来。
正在我纠结的时候,周令也的嘴角扬起来了。她说:“好啊。”
我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那你如果觉得不舒服,不开心,你要记得告诉我哦。”
周令也的嘴角和眼睛都是弯弯的,“好。”
我从来没有追过人,但是带着周令也到处玩的时候我又没觉得我在追她。我只是希望她能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全都忘掉,把所有会让她抑郁的坏东西全赶跑。
我带她去吃夜市,打电动,看电影。还带她去游乐园。过山车开到最高的地方往下冲,周令也举起双手开心的尖叫。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一直在跟我说,说这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
我看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亮晶晶的,自己也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在游乐园我给她买了一个发箍,是大红色的蝴蝶结样式。我看这里很多人戴,大概是最近流行。
她把蝴蝶结顶在脑袋上,有点儿不习惯也不怎么适应,走两步就要摸一下,走两步就要摸一下。我就在她身后笑,还偷偷拿了手机拍她的视频。
那天她一直在笑,快乐的,撒娇的,害羞的,兴奋的……整个游乐园都充斥着她的笑声。一直到了晚上,她脸上还带着笑意,和我整理今天在游乐园买的东西:大红色的蝴蝶结头箍,一个会发光的仙女棒,还有一个小玩偶挂件。
她把头箍藏进她床头柜的抽屉里,仙女棒摆在床头柜上面,用药瓶固定住了。最后她找来自己出门时常背的小包,玩偶挂件坠在上面,小人脸儿笑的傻呼呼的,和她一样。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我正在撕日历。
周令也家客厅的墙上挂了一本日历,大概是之前房东留下的。撕掉一页之后我顺手翻了翻下一页,然后惊奇的发现:“明天就是夏至了诶。”
周令也一蹦一跳的走过来,凑到我的身边。她出了一天的汗,可身上还是香香的。“是吗?时间过得好快呀。”
“是呀,夏天要来了。”
周令也忽然想到什么,淡淡的眉毛皱起来,“哎呀,24号出成绩了。”
6月24号,夏天的第四天。
我顺手拍拍她的脑袋,“没关系,成绩出完就好了。”
“嗯。”周令也应一声,“我去洗澡哦。”
“好。”
虽然夏至还没到,但天已经热起来了。
我用凉水沾湿毛巾把凉席擦了一遍,又在上面洒一点花露水,然后打开窗户和电风扇。
这样等到周令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会很凉快。
坐在床上,我看到裴南山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表白了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啊?’
‘大哥你怎么还不理人呢?你说没说啊?’
我对她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态很懒得搭理。但是出于礼貌我回了她,‘等下说。’
她秒回:‘哇哇哇!期待期待!恭喜你即将脱单!’
我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在扬。
放下手机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缘由不明,但我下意识地站起来往浴室走。
敲了敲门,周令也没有应。
我没继续等,扭开门把手冲进去。周令也身上裹了一层浴巾,本来是白色的,但现在在她身上画出一副白雪红梅的图。
她坐在浴室角落里,手腕垂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青白,见我来了,她还软软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虚浮的笑容。
我冲到她身边的时候才想起她会害怕,因此蹲下身的时候慢慢的,拿起她的手腕。她割得不深,血已经渐渐凝固了。
我没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忍住了害怕和紧张,我尽量做出一个自然的表情扶起她坐到马桶上,然后找来碘伏,云南白药和纱布,帮她在伤口上消毒。
周令也全程都很乖,我先帮她把伤口上的水擦干,沾了棉签的碘伏触碰到她的伤口,她瑟缩了一下,但是忍着没喊疼。
纱布缠好之后我给了她一颗糖。她把糖放在手心里没动。我就给她打开包裹硬水果糖的彩色玻璃纸,糖送进她的嘴里,糖纸丢进垃圾桶。
拿了一条新的浴巾,我帮周令也擦干头发和裸露出的肩膀上的水珠。
吹风机打开前一瞬,我听到周令也含糊地说:“……我没忍住。”
我打开吹风机,心归位一些,想:还好说的不是对不起。
周令也的头发很黑。我从来没有在谁的身上看到过这么浓墨重彩的黑色,衬得我的手指都变成没有血色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