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呢?她猛然想起,四下里搜寻着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当她的视线再次扫过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时,那人却微微颔首,对她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
本以为时过境迁,她早已放下了,况且母后的事,春儿的事,甚至于齐景之,哪个不比沈修远重要。
可当情景重现,那个女子就坐在那个位置,和她前世临终时所见,一模一样!
屈辱和不甘再次占据了她的理智,她曾差人打听过,沈修远是否有红颜知己,又当着他的面旁敲侧击,终是徒劳无功。
可今天,那个女子就在自己面前,那个前世让她输得一败涂地的女子!
柴熙筠站起身来,鬼使神差地走向她,同席的中年男子见了,慌忙起来向她行礼:“见过三公主。”
“大人是?”
“臣安远侯贺文博,见过公主。”
安远侯?她在心中默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朝廷上有这一号人物。
见她脸上疑云密布,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处,贺文博也不恼,耐心解释道:“陛下五十整寿,臣特意从西南边邑赶来,为陛下祝寿。”
说着,又朝旁边挪了一步,露出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这是小女,贺敏之。”
贺敏之……柴熙筠咀嚼着这个名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越是细品,越觉得这个名字与她极为相衬。
“见过三公主。”贺敏之低头行礼,发髻上的垂下流苏来回摇摆,如她脸上的梨涡一样灵动。
“贺姑娘可认识一个叫沈修远的人?”
贺敏之疑惑地抬起头,又恍然觉得有些失礼,立刻垂了下去:“回公主,此人臣女并不认识。”
柴熙筠不死心,盯着她的发顶追问:“真的不认识?”
见她逼问得紧,贺敏之回话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臣女真的不认识。”
贺文博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此前素未谋面,不知怎的竟像是得罪了这位三公主,慌忙回道:“不知公主说的这位沈修远,是哪里人氏,小女头一次进京……”
头一次么?她牢牢抓住了这几个字眼,根本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
呵!竟是头一次!
沈修远是燕赵人氏,高中探花之后便一直留在京中,从未离开过京城,怎么会与一直养在西南的贺敏之相识。
所以,竟是初次相见吗?仅仅是初次见面,就毅然抛弃了自己这个发妻?仅仅是一面,就甘愿为她去死?
一面而已呐!
那自己与他成婚之后,相依相偎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夏夜闷热,一旁的人不停地摇着扇子,贪图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凉,她的心却寒风吹彻,结为冰霜。
原来苦苦追寻的答案,不过是两个字——不爱罢了。
“沈修远,你有心上人吗?”在洛南时,她曾这样问过。
“没有,或许我没有驸马那样幸运,心上人,还不曾遇到。”他这样回答时,她只觉得虚妄、荒唐。
可如今看来,他说的,竟或许是实话。
哪怕前世他遵了皇命,尚了公主,凭着一场科举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赢得了众人的艳羡,少走了许多弯路,可他的心上人,从来不是她。
他从未爱过她,从未……
“公主?”见她久久不回应,贺文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没什么”,柴熙筠脸上挤出一丝笑,重新看向贺敏之:“我不过随口一问,兴许是记错了。”
父女两个都长舒一口气,贺敏之缓缓抬起头,那张脸青涩而昳丽。她不禁想,沈修远爱她什么呢?
是初识便毫无缘由的一见倾心?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命中注定?
她环视一周,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四下还是没有沈修远的身影。
然而转念一想,倒是自己糊涂了,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此刻应该安守在洛南,哪有资格在这种场合面见天颜。
可惜啊,不管是什么,他前世甘愿为之生死的人,今生,怕是遇不到了。
她的脸上爬上一抹笑,是释然,更是快慰。
临近开宴,神光阁的人越来越多,座位渐渐被填满,柴熙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冷眼从那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一个不落,很好。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太子的座次依旧空着。
柴熙筠惴惴不安,隐隐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阿和一向守时,今日迟迟不出现,定然有些缘由,是以她一直悬着一颗心,生怕有什么变故。
幸而最后一刻,柴熙和安然出现,看着他稳稳入座,她才稍稍心安。
陈垣已经先行到来,在场的人纷纷噤了声,静候圣驾。
片刻之后,柴珏坐在高台上,全场一片肃穆,而后齐呼万岁。
“平身吧。”看着台下的皇亲国戚,满朝文武,他频频点头,面色红润,显然兴致不错。
皇子们祝过寿后,公主后妃们先后站出来按品阶排好。
中宫之位空悬了十年,哪怕太子已立,其余成年的皇子们都离了京去往自己的封地,就连严贵妃诞育的二皇子也概莫能外,可是如今的后宫里,依旧没人能压得过她。
“臣妾率后宫……”严贵妃站在最前端,领着众人叩首,她今日的衣着繁复华丽,瞧着一副正宫的做派,势在大殿之上出尽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