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没良心,投桃报李,她已经跟玩卢艳艳还有陶静商量好了,等这次省城之行结束,她们去省城最大的百货商店,给王佳佳还有杨桃买索尼的随身听以及最漂亮的书包和铅笔盒,外加每人一双名牌鞋,顶顶时髦的那种。
但这是大家私底下的决定,不需要特别拿出来说。
她今天想讲的是另外的事。
江海潮满头雾水:“你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呢,老实交代,你到底闯什么祸了?别早说越好圆过去。”
冯雪气得跺脚,她就知道不能跟江海潮说任何温情脉脉的话嘛。
她才没闯祸呢,像她这么乖的好孩子,怎么可能闯祸呢?江海潮闯100个祸,她都不会闯一个祸。
“电话啦!你昨晚打的电话。”冯雪没好气道,“谢谢你昨晚打了那个电话。”
江海潮想要挠头了,她昨晚打了什么电话?哦,对了,就是告诉冯妈妈书要加印,还得附上录像带的事。
不过这是之前不是说了吗,为什么还得今晚特地打电话再提一次啊?这人真是,大晚上的还不消停。
“你懂什么呀?”冯雪焦灼起来,昨天晚上那通电话有多重要,只有她和妈妈才知道。
当时她和她妈在奶奶家被挤兑的不行,简直如坐针毡,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楼下看电话亭的大妈一声喊,她妈接了这个电话,旁边人就都知道她妈上电视拍节目的这事儿,甚至出书了。
乖乖,当时那叫一个热闹的呀,她那个婶婶和小姑姑各种阴阳怪气。都叫她当场怼回了头:“哪里是瞒着不说呢,毕竟是乡下小地方,我妈怕说了你们看不上眼,反而成笑话。”
总之,最后她们走的时候昂头挺胸,她有记忆以来都没这么硬气过。上了火车一路睡回来,她都感觉好开心。
“等等。”江海潮后之后觉得回过神来,“也就是说你和你妈去上海拜年,受的一肚子气,年年都这样?”
“嗯,总算今年出了口气。”
“你这算什么出气呀。”江海潮没好气,“他们不给你们好脸,你们干嘛要热脸去贴冷屁股,不搭理他们不就结了。”
“那毕竟不是我爷爷奶奶,我爸不在家,不得我和我妈去意思意思吗?”
“意思个屁,我们就从来不给我奶奶拜年,最多我爸一个人去。她生养了我爸又没生养我们。”
这么一比起来,江海潮真觉得自己爸爸太好了,哪怕是当初不挣钱的时候,也比冯雪家挣钱的爸爸强。
她就不信冯爸爸的眼睛真瞎,会看不出来自己家父母和兄弟姐妹在给妻子女儿气受。
如果真没看出来,那只能说明他眼盲心瞎,还是早点退休不要再当什么船长了,否则一船人的命岂不是被他瞎霍霍了。
冯雪可接受不了有人说她爸不好,拼命地替她爸解释:“你奶奶跟我爷爷奶奶情况不一样。”
哎哟,江海潮可来精神了:“你倒说说看,你爷爷奶奶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脑洞大开,“是不是他们特别有钱啊?”
如果是那种住洋楼的大富豪,冯雪一家又想从老人手上分到钱,那弯弯腰,不磕碜。
想挣钱哪有昂着脖子的道理,他们平常做买卖,碰上那种加深难伺候的客人,不也得耐着性子笑脸相迎吗?
“有钱个屁,谁指望从他们手上弄钱呢,还洋楼呢,鸽子笼知道吧,他们住的就是亭子间。我堂姐连房间都没有,只能睡在橱柜里。我表哥连张铺都摆不下,天天睡吊床。”
妈呀,江海潮震惊了,她和小伙伴们一直都以为冯雪去上海,是去当上海小姐的。
上海那么大的城市,那么富裕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这么穷?
“都一样,周围人家都是这么过的,有钱的少的可怜。”
江海潮立刻批评她:“那你和你妈还去上海待这么长时间,不是给亲戚家添乱吗?他们都没地方住了,还要给你们空床。”
“什么呀!”冯雪又要跺脚,“我们家过去都是住宾馆的。”
她堂姐平生第一次住宾馆,还是陪她呢。结果堂姐还嘲笑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江海潮真是稀奇了:“那你们家图个啥呢?图感情,人家跟你们没感情。图利益,他们又没任何便宜让你们占。”
冯雪卡壳了,她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她爷爷奶奶其实还是喜欢他们家的吧。这种话也就她爸能说出来自欺欺人而已。
好伤人啊,这种事情被捅破了,真的好伤人。
然而江海潮向来没啥同情心可言,她还小伙伴的伤口上撒盐:“既然两头不靠,你们到底图啥呢?难道就是为了获得他们的认可?”
对了,电视上就是这样,那种知青下乡娶了老婆生了小孩,老婆孩子好像天然就背负了原罪。仿佛是他们连累了知青只能在乡下过苦日子一样。非得叫老婆孩子特别特别为知青的大家庭掏心掏肺各种牺牲自己,才能让婆家认同这是他们家人。
每次看这种电视,她都怀疑是不是拍电视的都是神经病。
莫名其妙,不待见你的人,干嘛还讨好他们?这不是上赶着犯贱吗!
你各种牺牲,人家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啦,平等地对待你?
屁,绝对不可能。
人家把你当人了,你自然就不会各种舔了,那他(她)不是占不到便宜了。
哪怕是为了长长久久地免费享受你掏心掏肺的付出,那也绝对要把你踩在脚底下。
而且江海潮特别不能理解:“你爸没回上海,全是为了你妈吗?未必吧。你小姑和你叔叔都是接了你爷爷奶奶的班,这才回城的。你爸要回去,哪里有地方安置他。”
真不是她内心阴暗哦,明明冯爸爸是三个小孩中年纪最大的,但他却是结婚最晚的那个。
冯雪小姑和叔叔的孩子年纪都比冯雪大。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但江海潮好歹看过《射雕英雄传《》,知道黄蓉能说黄老邪的坏话,但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说黄老邪任何一句不是。
所以她点到即止,只盯着冯雪穷追猛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去上海受他们的气?请问他们有什么了不起,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你高看一眼的?”
别的不说,光他们家的住宿条件,江海潮就朝天翻白眼,直接呵呵。
过得不好的人,哪怕是在大城市过得不好,那也是过得不好。
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指点江山?
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有这时间她干点啥不好,非得跟你学如何把这辈子过得如此失败?
少先队大队长对着大队委穷追猛打:“暑假时你还说我自卑呢,对着城里人就心虚。我看你也一样,上海的成功,不代表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小姑和叔叔这几个上海人就是成功的,哪里都有卢瑟儿。他们刚好就是典型,而且是很不要脸的典型。
真不想跟你们家来往,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收了你们厚厚的年礼,还很挑鼻子竖挑眼,就是不要脸。他们这种人如果看得起你,对你夸个不停,你才应该慌呢。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冯雪被炸得耳朵发麻,久久回不过神来。
江海潮忍不住又开始八卦:“唉,今年又是为了啥,他们这么挤兑你和你妈?”
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冯雪还愤慨呢:“他们想让我爸在上海买房。”
具体点来讲是冯爸爸计划在上海购置房产,这样将来她去上海读大学,妈妈就能过去陪读,保障她的生活需求了。
这事儿本来挺好的,上海现在的商品房越来越多,条件很不错。她们母女听着也心动。
结果小姑和婶婶都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地围上来了。
房子还没买呢,就说要去给她家看房子。
婶婶说堂哥是他们老冯家唯一的血脉,将来肯定会照应大伯。
小姑说舅甥亲,外甥和舅舅才最亲近。
冯雪暴躁:“说的好像我不是人一样。”
江海潮大吃一惊,看来她还是对大城市的滤镜太厚了,原来大城市的人也会重男轻女啊。
不过想想看还有大领导想方设法的追生儿子呢,包二奶找小三的多了去。
他们这样的也不稀奇吧。
冯雪愤愤不平:“真当我们傻了,让他们住进去以后,这房子是谁的,根本说不清!”
没错,江海潮深以为然。
就冯爸爸对大家庭和小家庭那暧昧不清的态度,这种事情就难讲的很。
“反正我妈发话了,房子不许买。说了我妈说了谁说将来我一定非得在上海读大学?我不能去北京啊!那可是首都,不比上海差。”
江海潮真要用力鼓掌,很好很好,很有志气。
“可他们就是没完没了。”冯雪气鼓鼓的,“现在不买房子,他们就盯上了我们家这笔钱,非得让我爸借给他们。”
呵呵,不是她看不起他们。钱借出去呀,十之八九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她看得他们透透的。
江海潮暗自腹诽,呵呵,光说大话。
真这么厉害的话,干嘛还要去受那窝囊气?
不过她十分好奇:“你们家准备了多少钱买房子呀?10万还是8万。”
“鬼呀,你以为是在县城买房子吗?40万,我家准备了40万买房。变一套100平方的房子就40万了。”
哇,好贵呀,比县城真的贵多了。
这么多钱要一下子妥贴的花出去,的确是个问题。
可如果不花的话,人家就一直惦记着。
冯爸爸的态度又不够坚决,的确好危险。
“要不是他们,我们把钱放在银行存定期。现在年息9.18%,一个月就有3672块钱的利息,潇洒的很。”
乖乖,难怪这么多人愿意把钱放在银行吃利息,利息的确好高呀。
江海潮都忍不住心动瞬间。
如果她把一百万存进银行,那一个月岂不是有九千多块钱的利息?一年下来是十一万多块钱呢!
哎呀,真叫人心口砰砰直跳。
但作为一个爱看报纸的小学生,她的心动转瞬即逝。
银行的利息是可以调整的,今年你能拿十几万的利息,明年说不定就直接腰斩啦!
所以这钱不能躺在银行里,得拿出来想办法再生钱。
可要如何花出去才有价值呢?不管是一百万还是四十万,真的都不算小数字啊,必须得是大投资。
江海潮突然间灵机一动,兴冲冲地问冯雪:“那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盖鲜切花批发市场,有了批发市场我们就能种更多的花卖了。”
一九九七年的房价相对于当时的居民收入也不便宜,好多所谓的几百块钱一平方
是内部房,不对外销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