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警犬的警察叔叔没有辜负四位小学生的信任,他住在派出所,刚进屋睡觉,听到外面的动静,外面的大衣都没扣上帽子就带着警犬迎上来了。
看见二呆子满脸血的架势,他吃了一惊:“这是偷了鸡还是摸了鸭啊?怎么搞成这样?”
江海潮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说了一通,最后简直就是呐喊:“打一顿有什么用,下一回他还要砸我家门。他就是盯上了,故意的!没完没了。”
警察原先姿态还算轻松,听到后来才板下脸,恶狠狠地瞪着二呆子:“你要干啥?砸几个小妹头的家门要干啥?你个乌龟王八蛋,真不得了咯。”
江海潮生怕警察不抓二呆子,着急地嚷嚷:“你别光骂啊,骂死了也没用。你要把他抓起来,起码上个学习班,关他三个月!”
听说上过镇上学习班的,就没不蔫吧的。
警察却是哭笑不得:“上什么学习班,这是上学习班的事吗?来来来,你们都好好讲讲,他做过哪些事,除了砸这几个妹头的家门外。”
那可多了。
像二呆子这样的,杀人的大罪没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少不了。扒人家女的房门,偷看新媳妇洗澡挨了打,也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时旁边人补充,竟然叫警察写了满满当当的两张纸。最后警察又念了一遍,问大家有没有错漏,确认无误后,所有人都签字按手印。
胖爷爷原本还有些迟疑,叫警察看了一眼才按下印泥:“行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怕报复。”
警察收起询问记录,安抚报案人:“可以了,回去吧,大冷的天,冻出个好歹来不值当。”
江海潮却非得问他要保证:“你不会把二呆子放出去吧。”
“不放不放。”警察一边送他们往外去,一边保证,“他的案子还没了结呢,怎么可能放人。你们几个小的也是的,你们爸爸妈妈哩?”
“出去闯生活了。”
警察皱眉毛:“哪能这样?好歹要留个人照应你们。爹妈哪能这样当甩手掌柜。”
结果这话得罪了江海潮,小妹头开口跟吃了枪子一样冲:“那你怎么不说开厂的哪能这样,不发职工工资?”
警察被她怼得一噎,停了几息才哭笑不得:“这不归我管啊,我也管不了。”
他现在能管的只有二呆子的事。
江海潮上上下下地看他,最后放狠话:“那你要说话算话。”
警察叫她给逗乐了,连连点头保证:“好,我讲话肯定算数。”
接下来几天,江海潮他们中午回家吃饭,时不时就碰上这位带警犬的吴警官。他带着另一位警察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二呆子的事。看到几个小孩,他还主动打招呼:“吃过饭没?上学去啦?”
江海潮回回都要紧张地跑上前询问:“你没放二呆子吧?”
吴警官被她逗笑了:“放他有什么用,放我们黑背好歹还能抓坏人呢。不放不放,叔叔答应你们,做了坏事的肯定得受惩罚,绝对不会放出来。”
家婆奶奶连挑了三天圩埂,在家歇了一晚上又回来卖烘山芋了。她看到警察本以为跟自己家没关系,听到外孙女儿的话才吓了一跳:“什么二呆子,他又干什么了?”
江海潮本来就憋着火,气婆奶奶和家公爷不肯掏钱买工,现在立刻添油加醋:“干什么?他要冲到我们家杀了我们。礼拜三晚上,我们都吓死了都没人管。反正你们挑圩去了,我们死了也没人管!”
婆奶奶一巴掌打在她后脖子上,气得说话都发抖:“你讲什么鬼话啊,你讲什么鬼话?”
吴警官也说江海潮:“你个妹头怎么回事?一天到晚说话跟吃了枪子一样。挑圩是应尽的义务,你家大人挑圩有什么不对?二呆子是他自己的问题,你怎么还从自家人身上找问题哩?”
江海潮垂下脑袋不吭声。她就是生气,到现在也没消了气。她都吓死了,她都做噩梦了,她凭什么不能生气?
吴警官只好打圆场:“好了,表生气了,叔叔今天在这里跟你们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二呆子,他犯了罪,人是抓定了。”
他态度如此坚定,不仅江海潮这几个小孩松了口气,村里人也议论纷纷:“这是来真的,真要送他进牢监咯。”
还有人问挑圩回来的二呆子兄嫂:“你家二呆子要被抓了,你们当哥哥嫂嫂的再不赶紧想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二呆子的嫂嫂眼皮子都不撩一下:“赶紧抓,早抓早好。我管不了,我交皇粮国税,政府就该帮我们管,正好管他吃饭。”
二呆子的哥哥则一声不吭,权当没这回事。
也有人说不至于,二呆子没干什么,不过是想娘儿们了,掏钱去山里给他买个老婆,保准万事大吉。
海音大着胆子喊:“买卖妇女犯法,要抓去坐牢。”
那人吃了一惊,伸手指着海音还笑:“你个妹头可以啊,买老婆也犯法,你这是要把全村人都送去派出所啊?”说罢,他根本没当回事,还转头游说二呆子的兄嫂,“听我的,宁可花个几千块钱,给他买个老婆,省心,省得拖累你们了。”
江海潮刚看过打拐的报告文学呢,恨死这种腔调。她脱口而出:“买什么买?你这么好心,你给二呆子当老婆去啊。”
那人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多稀罕的笑话:“你个妹头真是的,你家还差不多,我家可没养丫头。”
“要什么丫头?你自己去当啊。”
“说什么傻话呢。”他一副不和小孩子胡搅蛮缠的架势,“我是男的,哪能呢。”
“割了不就行了,割了就变成东方不败了,你不就能给他当老婆了。”
上个月村里有人办白事,专门请人过来放电影,放的就是那个香港电影《笑傲江湖》。吓!大家伙儿都看了,谁都晓得东方不败是什么人咯。
那人终于拉下脸:“你个妹头怎么讲话哩?”
“怎么讲话了?”吴警官又转了过来,脸一沉,吓得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吱声,“拐卖人口是大罪,人家上小学的娃娃都懂的道理,你一把年纪反而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买个老婆,我看你买买试试看!”
被呵斥的村民老大不自在,悻悻道:“我又不缺老婆。”
吴警官老实不客气:“那你老婆也够倒霉的。”
周围人全都笑了起来。
春英嬢嬢摸着江海潮的脑袋,塞给她一包炒栗子:“拿着,跟你弟弟妹妹一道吃。”她又压低声音,“你个妹头真是的,下回说话软和些,表张嘴就得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得罪人多了,容易吃亏。”
海音气鼓鼓地替姐姐打抱不平:“买卖妇女本来就犯法。他还笑呢,要是他被当成猪猡卖了,我看他还笑得出来不。”
虞凯听她们说过猪猡是怎么回事,竟然乐了:“他要去美国了,肯定笑死。《北京人在纽约》,多少人拼命要挤过去啊。”
江海潮恨恨道:“他当什么猪猡啊,直接把他卖去黑砖窑就够他哭死了。”
杨桃积极出招:“还有卖去挖煤。”
春英嬢嬢啼笑皆非,一人拍了一巴掌背,呵止他们:“行了,一个个没完没了了。赶紧上你们的学去吧,净在这里瞎扯八道了。”
家婆奶奶也帮腔:“就是,非得被老师逮到了站黑板才高兴。”
四人这才回过神,急吼吼地往学校跑。
等又过了两个礼拜,都快12月份,冬天真的来了时,二呆子的处理终于下来了。他出了派出所,转去了大青山劳改所,判了他五年劳动教养。
消息传回来当天,二呆子的嫂嫂买了一大串鞭炮挑在村口放,噼里啪啦地响了好半天。江海潮他们经过上学去的时候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往前走。
一片白烟和浓郁的硫磺味中,二呆子的哥哥气急败坏地跑来了,拽着他老婆往回走:“你干啥?放什么鞭炮,多光荣的事情是吧?赶紧回家。”
结果嫂嫂一把甩开了他,恶狠狠道:“老娘受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还不带我送送瘟神啊?”
他哥哥火冒三丈:“你讲哪个是瘟神啊?你讲哪个是瘟神?那是我兄弟!”
“哪个是哪个就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们这个瘟神家!——干啥,你还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四人急着去上学又害怕被扫到台风尾,没敢继续围观看热闹,赶紧溜了。
走在路上,江海潮忍不住批判二呆子的哥哥:“他可真不是东西,口口声声是兄弟,他也没管过二呆子一天。上回还是他老婆拿红鸡蛋到我们家的呢。哼,嘴上的兄弟,好话都让他讲光了。擦屁股的全是他老婆。他还有脸!”
杨桃同仇敌忾:“就是,不是个东西。”
海音则如释重负:“太好了,姐,二呆子被抓了,以后没人来砸我们家的门了。”
江海潮突然间想起来:“那我们以后能在家里住了啊!”
最早家公爷爷把他们姐弟三个带回家就是怕他们在家不安全,再碰上二呆子这样的事。
现在,全无后顾之忧。
杨桃还畅想未来:“我们跟奶奶讲,让她晚上也别回杨家圩了。这么冷的天。哼!她光管海军和超超不管我们吗?上回要是她在家,二呆子敢来砸门吗?”
“肯定不敢。”虞凯跟着眉开眼笑,“太好了,我们不用跑来跑去了。”
冬天骑车完全是受大罪,尤其一大清早爬起来,简直能要了人半条命。他们从江家走去上学,起码能多睡40分钟。
海音兴高采烈:“那我每天能多80分钟学习了。”
时间不用浪费在路上,棒棒棒!
虞凯差点儿没表演个原地摔倒,苍天啊,放过他吧,怎么这点省下来的时间还要学习?
学校里午休广播放起了流行歌“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
o(╥﹏╥)o他宁可大冬天吹冷风。
可今天天气真好啊,太阳出来了,喜洋洋。
第55章
会不会染病
海音蹦蹦跳跳地跑去自己班,到了教室门口赶紧收敛。
虽然现在仇老师不特别针对她,但她也怕惹仇老师不高兴。她家穷得很,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她家可没钱再割肉请仇老师吃席面。
她正要进门,里面冲出人来,要不是她躲得快,直接撞满怀。
班长扯着嗓子大喊:“江海音,你走开,碰到他会传上病。”
海音这才看清楚冲出来的人是李涛,正和坐在后排的一个男生扭打在一起。平常他们经常一起玩,先前跟在李涛后面欺负她的人就有他。
现在这男生却拼命地推李涛,嘴里大喊大叫:“你表把病传给我。”
海音还懵着呢,班长已经跑过来,把她拽到一边,一副生怕被瘟神沾上的模样,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认真地告诫海音:“以后我们都要离李涛远远,他爸爸找小姐呢,他们家一家花柳病!”
“啊?”
看海音一派迷茫的样子,班长立刻得意地分享起了最新的八卦:“你还不晓得啊,李涛他爸爸找小姐被公安逮了!”
海音眼睛瞪成铜铃:“真的啊?”
“怎么会有假,公安打电话到镇上让拿钱去赎的人呢,明明白白找的小姐。”
嘿!别以为他们三年级的小学生什么都不懂。马上都要奔向21世纪了,他们是祖国的未来,他们什么不知道。
找小姐会得花柳病。
早前镇上农机厂的采购员跑去南边没跑下订单,倒是找小姐染了一身花柳病,回家镇上的人都看到了。他专门盯着电线杆子上老军医治花柳病的gg单子,大家可看得清清楚楚。
班长言之凿凿:“我看李涛他爸爸早就把病过给他妈妈了。”
海音疑惑:“你怎么知道啊?李涛讲的啊?”
“哎呀,你个书呆子。”班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没看到李涛妈妈的脸吗?涂了起码二斤粉,为什么啊?肯定是因为她脸上已经起红疹子,想盖住,不敢让人看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