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林跃和宋清远把文居岸送到红砖小楼。
因为害怕刺激文雪的情绪,他没有上楼,只是把皮卡车后面的东西搬到门口,由宋清远一趟一趟送上楼去。
都是些女性用品,没啥重物,来回几趟也就得了。
宋清远忙完手头的活儿,从楼道里走出来,正好看见文居岸抱着林跃的身体在他怀里哭。
“哎,哎,我说你们俩,差不多了得了,又不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用得着这么肉麻嘛。”
文居岸赶紧放开他,背对宋清远抹了两把眼泪,强颜欢笑道:“清远哥哥,谢谢你。”
“要么说我就喜欢跟你说话呢,这小嘴儿就是甜。”
宋清远笑呵呵地道:“东西我都给你放客厅了,一会儿你自己收拾,要是落下什么就跟我说,清远哥哥再帮你跑一趟。”
“嗯。”
文居岸点点头,侧身看了一眼东方,一脸忧愁。
“爸……还是没来。”
林跃说道:“放心吧,有时间我劝劝他。”
“一成哥哥。”
她这儿正要说几句安慰他的话,眼角余光捕捉到二楼窗户玻璃后面闪过的人脸,表情一变:“我妈醒了,你快走吧。”
说完不等他做出回答,提起裙摆噔噔噔跑进楼道。
也就三五个呼吸,走廊里隐约传来母女二人的争吵。
宋清远赶紧拉着林跃上车。
“快走,快走,那种女人可惹不起,万一想不开,割个腕,跳个楼什么的,搞不好会影响咱们的工作。”
这话说的没毛病,要知道俩人可是央视记者,文雪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台里不爽他们的人肯定会借题发挥,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宋公子也怕这个?”车子开动,右前轮碾过一块砖颠了一下,林跃顺势握住头顶扶手。
宋清远说道:“我是无所谓了,我担心的是你。”
“我也无所谓,反正就要离开了。”
嗤~
皮卡一个急刹车,林跃身体猛然前倾,还好之前抓住扶手,没有磕到碰到。
“离开?什么意思?你要走?离开央视?”
“对,回南京。”
“有没有搞错?”
林跃说道:“还有一个月老王就到退休年龄,台长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去接老王的班。”
“你答应了?”
“废话,不答应怎么会跟你说回南京。”
“怪不得你跟居岸……刚才那样呢。”宋清远说到这里脸色一变:“你不会是……因为她的选择心灰意冷,想要逃离北京吧……兄弟,这事儿吧,我可得劝你一句,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社会呢,就是一个大号江湖,她没做错,你也没做错,要怪就怪造化弄人。”
“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回南京?”
宋清远摇摇头:“不回。”
“真不回?”
“不。”
林跃把房子钥匙丢给他:“房子给你了,你以后就不用在外面租房子住了。”
“来真的呀你?”
“行李我都打包好了。”
“我宋清远这辈子遇到你,可真是倒了血霉了。”他把钥匙丢回去:“我说你这人……乔一成,说吧,你要怎么报答我?”
“帮你介绍个女朋友?”
“行啊,先说说她的情况,哪儿人,干什么的,长相如何。”
“这人你认识。”
“谁呀?”
“柳小萌。”
“她?你杀了我吧兄弟,那家伙一张大嘴,嘚啵嘚,嘚啵嘚,我跟她处男女朋友?我宁愿听唐僧念经去。”
林跃笑了笑,没再说话。
为情所伤?心灰意冷回南京?
宋清远以为是,还真不是。
文居岸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当然没必要再在北京呆了,南京有他的家人,嗯还有个……项南方。
“对了。”
这时宋清远突然想起一事:“万一台里不放我们走可怎么办?”
现在的乔一成可是台里的龙头记者,他要是走了,《热点访谈》的节目质量十有八九得下滑,孙导肯定很为难。
林跃说道:“别担心,这事我有办法解决。”
……
一个月后。
南京火车站。
宋清远背着一个单肩包,拉着拉杆箱往出站口走。
“你慢点,走这么快干吗?”
林跃说道:“火车晚点,她怕是等急了。”
“等什么急呀,今天周末,又不用上班,”宋清远在楼梯口停住,把拉杆箱放正,提着把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哎我说,那天你到底怎么做的呀?咔咔这么一扭,胳膊就脱臼了。”
“你以前问过这个问题。”
宋清远想了想。
确实如此,当初他跟杨玲子的姨妈们打架的时候这么就干过,事后两人从派出所出来,问是有问,可他没回答呀。
再想想之前采访的那个做土方生意的倒霉蛋,岂不知乔一成就等着他们动粗呢,这下好,验了个轻伤,少说得进去蹲半年,还给了他们辞职走人的理由。
“太坏了,你真是太坏了。”
“这话你也说过。”
“乔一成,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他这儿正吐槽林跃呢,对面飘来一个声音。
“乔一成,这儿,在这儿……”
宋清远扭脸一瞧,项南方穿着一件有流苏边的白衬衣站在出站口右前方,正对他们挥手示意。
“南方,等急了吧,抱歉啊,列车晚点。”
两人走到近前,林跃一脸歉意说道。
项南方说道:“没关系,今天是周末,休息日。”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宋清远很得意,不过这份得意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不对,我说姐姐,你怎么只跟他打招呼,我呢?”
项南方微笑道:“咱们都熟到你一回来就拉我的壮丁了,还用这么客气呀?”
“那倒也是。”
一句话就把宋清远搞定了。
站前广场人头攒动,提着蛇皮袋和帆布包的乡下人用茫然的目光打量这座城市和天边的夕阳。
三人来到车站外面的马路上,宋清远一看对面的轿车牌照愣了一下:“南方,你这算不算公车私用?”
“宋清远,你职业病犯了吧,这里是南京,不是北京,你也不是央视《热点访谈》的记者了。”项南方一面打开后备箱,一面说道:“你们俩可是咱们市电视台急需的传媒人才,严格来说,我这应该算加班。”
宋清远:“……”
林跃哈哈笑道:“到底是项部长,这口才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接过他的包放进后备箱,走到主驾驶一侧,手臂担着车顶说道:“先送你们放行李,然后去福昌饭店,帮你们接风洗尘,怎么样?”
宋清远拍拍林跃的肩膀:“托你的福才能好好放她一回血,以前我来南京,她都是请吃刘长兴的。”
这个名字指的不是人,是一家老字号面馆,里面的小笼包和馄饨在三牌楼挺有名的。
林跃说道:“这么抠门?”
“你以为呢?”
项南方瞪了他们一眼:“喂,你们两个在后面嘀咕什么呢,还不上车?”
俩人相视而笑,打开车门坐进后排。
……
当晚,秦淮河畔。
北京已经秋意绵绵,南京的风还热情如火,秦淮河畔的便道上挤满了摊位,卖玩具的,卖衣服的,卖手工艺品的,还有卖宵夜的……
“我跟你说,乔一成,我可吃不下了。”
宋清远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一步三晃,连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
林跃说道:“谁说要给你买宵夜,我是看他家的酒酿圆子不错,准备带回家给三丽吃,她从小就喜欢这个。”
“三丽?三丽是谁呀?”项南方好奇发问。
“乔三丽,他妹妹。”宋清远说道:“他们家四兄妹,乔一成、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瞧这名字起的,有意思吧?”
项南方说道:“是挺有意思的。”
这时宋清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细节,哈哈大笑起来。
林跃皱了皱眉:“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