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的波涛此刻被冰雪全然封冻,眸光不甘的青年人,久久凝望着长江的对岸,可是纵然“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的诗词写得风流,不平的皇帝也只能够打道回府。
许昌城的南门突然无故自崩,听闻见风声本要去巡幸的皇帝握紧了手里的笔,狠狠撂落放出不去的下一刻,紧跟着的便是几句急促的咳嗽。
病重的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托孤的遗诏被身边的人传给定好的大臣,再虚弱的上位者,眼神也是晦涩暗沉到锋利,冷漠地扫视过下首。
他看见:
秀发垂地的青年人,低头垂眸写作诏书之时,映着灯火的脸庞平添了三分血色,可是露出一截偏向瘦削的手腕,到底遮掩不住身体的病态。
手臂颤抖拥抱着襁褓的新帝,抽动着唇角想要给亲子一个暖意的微笑,可是风吹起帷幕挡过画面一霎,下一刻便是痛失亲子的父亲,试图嚎啕却再挤不出眼泪的绝望。
终于放弃与天抗争的皇帝,手拉着养子的胳膊,闭着眼默然恳请着神明的垂青,至少能让这个只是被他抚养而并不出自亲生的孩子,能够不再蒙受接近诅咒般短命的命运。
曹丕死了,曹叡也死了。
曹魏的皇位,最后被交给名为曹芳的孩子手中。
——不。
曹操看着天幕上最后浮现出来的,有着一张熟悉又陌生脸庞的男人。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他当然不该年轻下去了。
可是曹操仔细端详着,凝视着这张脸。
总爱低着头,注视着自己鞋尖,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被他曾经作为名士请到麾下的男人。
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中是曹操所熟悉的,野火燎然的姿态。
然后他回首,肩膀却不曾扭转过什么角度,望向他背后的方向。
好一个狼顾之相。
曹操知道,他在看皇位上的人,或者说,皇位本身。
——是不经意间,交给了司马懿吧。!
第102章
【曹芳继位的时候年仅八岁,算是彻头彻尾的幼主。
曹叡在临终之前为此特意干了两件事情,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帮助。
一是把他宠爱的,关键是背后家族势力十分强大的郭夫人册立为皇后。
虽然曹魏的传统是后宫外戚不得干政,但是郭皇后背后的郭家确实蒙受他的宠爱,甚至得以和他向来亲近的母家甄家联姻,以之为少帝后盾,曹叡感觉还是可以放心对方忠诚的。
二是确定辅政大臣,使得朝堂既可以平稳运行,又能够达成势力之间的相对平衡,让少帝亲政后能够较为简单地收回大权。
所以他拉起了两帮势力:以曹爽为首的宗室势力,和以司马懿为首的大臣势力。
害,经典制衡局。】
孙权:额。
他一时之间有点语塞,回想起后世人之前讲他的托孤,一种模糊的眼熟感很自然地生出。
感觉,如果从完备的角度来看,他,大概、可能、也许,是先看了对面曹魏的托孤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在它的基础上加以改良……?
都是希望宗室因为血脉,阻止大臣们改朝换代,确保皇帝的皇位还在自己宗族一脉;而又希望大臣们可以对宗室加以制衡,阻止宗室大权在握久了,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凭什么不能自己上位。
只是孙权在其基础上,再加了个近臣代表,试图防止宗室和大臣相勾结……
——尽管没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某人的心就忍不住跟着一阵刺痛。捂着胸口,他觉得等天幕结束之后,他一定要记得先跑去子瑜府上抱一把恪儿再说。
辛苦他了啊!
但是如果他这么改,是吸取了隔壁曹魏的教训的话?
把因为联想到自个所以酸涩复杂的情绪收了收,孙权重又望向天幕的眼神中带上了点戏谑的色彩。
看来你们的托孤也失败得挺彻底的嘛。
—
曹操:曹爽?是他哪个儿子的孩子?
想到后面司马家成功上位,曹操就知道这场托孤肯定失败得惨不忍睹,眼下就是一点点盘到底是哪些细节除了差错的时刻了。
只是当人一旦用怀疑与挑剔的目光去看某件事情的时候,很多原本无伤大雅或者根本没有的小瑕疵也就自然而然冒了出来。
他现在看这场托孤,可以说简直哪里都可以挑出毛病来,根本定不下心去真真认真分辨。
发现了这点之后,他狠狠闭了眼,强迫自己从那种逼迫自己的焦虑中走出。深呼吸几口,干脆等待起后世人的发言来。
【就是很不巧,这三方没一方是靠谱的。】
曹操:。
所以还真不用他去分辨,全都是漏洞是吧!
【司马家我们就不细说了,都是最后的胜利者了,再说为什么不靠谱真的没什么意思。
而曹爽——他是曹操养子曹真的儿子,早年出入宫廷都很方便,因此和曹叡的交情其实特别好,等对方上位之后算是被宠爱的一类臣子。】
“原来是子丹的儿子。”
想到自己能干的养子,曹操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和悦了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爱屋及乌,对曹爽再多上几分牵连的好感,他就想起了后世人“不靠谱”的评价,嘴角的弧度瞬时也僵住了。
总不会,虎父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