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家是怎么篡得位?他难道没有制衡约束好朝中的势力吗?
他琢磨着透露出来并不算多的信息:司马师是司马懿的长子,死的时候是四十八岁,而他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后世人说他的权势足以废立魏帝,曹丕其实率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长子曹叡——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最后继位的应该就是他了。
可是这不合理。
眉心紧蹙,曹丕的心思沉重了下去:司马师比曹叡还小几岁,怎么可能有本事废了曹叡?
废立天子这种大事,所有的前例最知名不过是伊尹、霍光。可他们废立天子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对方年幼而根基不稳之时,依托自己辅政大臣的地位得以代行皇权而行事。
所以……
曹丕不得不严肃着,正视起这个棘手且严峻的问题:司马师能够有本事废立的魏帝,很可能是他年幼即位的孙子辈。
应该是他儿子不幸早逝,幼主登基,而立司马师为辅政大臣,才给了司马家可乘之机。
——他们父子俩,年寿不丰啊……
饶是对于生死之事,在连年的战乱之中已然有所淡然的曹丕,在真正面对自己死讯的时候也是沉默着恍惚的。
他认可的是《淮南子》那句“人生有七尺之形,死为一棺之土,惟立德扬名可以不朽”,文学家的天性又让他加上了一句“其次莫如著篇籍”。
立德、立功、立言,这本来是他生平的理想。若是三者有一事流芳千古,他自认也算满足,并不执着于长生之术。
但若是因为他和曹叡的早逝,使得他大魏的基业为人动摇且篡取……
曹丕拧着眉走出了宫殿。远远观望着这边动态的中官在他的招呼下迎了上来,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五步左右的距离。
然后他听见前方的魏帝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曹叡呢?”
中官低着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联想到这些天来后宫中的风波,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齐公正随太傅读书。”
他在心底为自己,也为齐公捏了一把汗:最近大家都听说了一些不知何处传来的谣言,竟然说皇后因为自己被留在邺城而心生不满口出谮言……
这样的谣言也是可以乱传的吗?陛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放任这样的消息流通呢?
而皇后可是齐公的生母啊!这要是陛下有什么想法……
万幸的是曹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平平颔首,随口应了一句,然后轻描淡写投下了另一个骇人的要求:
“那先让太医来替朕把脉吧。”
“曹叡那边,等他读完书再把他喊来一起。”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往前走去,没管身后的中官神色如何,脑海中思考着怎么让曹叡把身体养好一点。
曹丕自信是剑术上的名家,身体还算的上康健,总不至于早逝,那三十六年里面说不定有大半都是属于他的时日。
——那就一定是曹叡没养好身体,后来早早离世才给了司马家机会。
看来还是得把甄氏带回来……亲娘养孩子总会特别上心的。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心底里某个琢磨了有一段时间了的想法。
【黄初二年,文帝遣使迎后归京,立齐公叡为平原王,八年,立叡为太子,后是为明帝。】
【帝幼冲,好学多识,特留意于法理。然文帝不说,以为非文武兼济之道,数以宗亲武臣教之,遂习于武事。】
【尝从文帝猎,见子母鹿。文帝射杀母鹿,使明帝射鹿子。】
【帝从,挽弓控弦,鹿子应声而倒,羽箭封喉。】
【文帝喜,抚掌而大笑,曰:“善,吾家逐鹿子也!”】
【语出《魏书·明帝纪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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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放下手中的墨笔,将写好的布帛摊开在桌面静置,转身便看见神色凝重,可抱着孙登的姿势依旧温柔的徐玉。
“没事的。”
他低声安抚着妻子的情绪,已经从突如其来的冲击中缓过来的吴主唇角扬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他伸手戳了戳儿子的脸颊肉,任由小孩乐呵呵地伸出两只小小的胳膊,试图抓握住他的手指。
“一切都尚未发生,登儿未来一定会好好的。”
在尚未出生的儿子和眼前可爱的长子中做出选择,实在是太轻松容易的事情了。于是孙权可以果断地做出这样的承诺,动作轻柔地把儿子接到自己怀里。
他耐心地陪着孩子玩了一会,等到孙登迷迷糊糊又合上了眼,才把孩子又放回徐玉手中。
“这些大事,我今日要与子瑜子敬他们商量。”他向徐玉说着,“你先歇息吧。”
他看了看桌上的布帛,确认字迹已经干透,便将其收好,揣在袖子里随身携带着出了门,瞥见在远处屋檐下安分带着的侍从们,扬声让他们行动起来。
“备马。”他简短地交代,“去诸葛长史府上。”
“再派人去请赞军校尉,让他也到长史府去。”
周瑜不在他身边,他最能商量这种事情的人选也只有诸葛瑾和鲁肃了。而鲁肃和诸葛瑾关系也不错,两家隔得并不算远,一起到诸葛瑾府上比较快。
他在侍从急匆匆地准备的同时,捏紧了袖中布帛,思考着后世透露的信息,难免有些踌躇地望天。
曹老板,魏武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称呼曹操为老板,但看来他最后尽管还是没有称帝,可汉家的气数确实断在了他的手中,建立起了名为魏的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