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今夜被抓包了,梁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在紧张?”男人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捉住了她睡衣下□□的小臂。象牙白似的一段小臂,立起一粒粒的小疙瘩。
只有寒冷或精神紧张时,人会因为立毛肌收缩而立起疙瘩。
屋内暖融融的一片,女孩并不寒冷,只是紧张。
“嗯。”她从喉咙深处轻轻地应一声,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恨不得将自己埋起来,只是偏着头,颤着水雾迷蒙的眼睛,不去看他。
女孩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男人看在眼里。他何尝不知道她的惧怕和担忧。这小女孩子,是越来越容易害羞了,刚开始跟她领证的时候,可没看见她三天两头就脸红。
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轻笑,用指腹刮了刮她的脸蛋。
“今晚上不会碰你。怕你明天太累,起不来床。”
女孩听后,脑中空濛了几秒。
她并没有因着他这句话放松下来。只是觉得,这个过程被拉得极长,每一天她都像待宰的小羔羊似的,等着那把刀落下来。
*
准备要当新娘子的女孩儿,当然是最累的。虽然梁津已经提前安排徐正阶解决了婚礼的大部分问题,但还是有一些问题,需要周萱亲力亲为。
比如说,从机场接回张静和周玉琢。从郊外把周老太太接过来。
张静和周玉琢在婚礼前一天落地海城机场,周萱让林晴开着那辆玛莎拉蒂去把人接到海边别墅这儿,她自己则跟着徐正解安排的另一位司机,到郊外去把奶奶接过来。
周墨勋开着他的奥迪a8,凭着周萱给的地址找到了海边城堡。
周家人再度欢聚一堂。
周家人住在城堡一楼的左侧客房,梁岱山和梁西元则住在右侧。梁津的妈妈姜清檀也被提前接到古堡,住进二楼的客房。
婚礼前一天,周萱跟着奶奶去疗养室看望梁岱山。
女孩记忆中,仍存着梁岱山当年豪气干云、英姿勃发的模样。但是进到那间洁白的疗养院,隔着一扇苏绣山水屏风,只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虽高大但干瘦的老人,眼翳浑浊,间或一瞥之间,浑浊的老眼依旧锐利如鹰隼。
周老太和周萱进来的时机不大巧妙,当时梁津正坐在一个小矮凳上,一勺一勺地给梁岱山喂海鲜粥。
粥里有切得细细的虾肉,炖得软烂酥浓,梁津用瓷勺舀起一勺粥,倾斜着勺身,将那勺粥喂到梁岱山口中。
梁岱山原本饱满的两颊深深地瘪了进去,嘴唇颤颤巍巍地蠕动着,始终没有将那勺粥喝进去。
梁津极有耐心,将勺身一点一点地倾斜着方向,试图让那勺粥滑入梁岱山口中。但是那粥最终还是从梁岱山的嘴角流了出来,变成两道白白的诞。
梁岱山不甚敏锐的手举起,僵硬地夺过勺子,再将那坚硬的瓷勺一掷,老人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劲,又因自己口角歪斜而生气动怒,那瓷勺实实地砸在梁津的额角,再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清脆的一声“当啷”,让周萱的神经弦都为此绷紧,那瓷勺没有碎,她心中却蓦然有一块碎了。砸得这样用力,梁津会不会疼?
再看梁津,他眉目平和,一副温和甚至有些无奈的样子,只是弯下修长的身躯,将勺子捡了起来,似乎对梁岱山大发脾气的场景司空见惯。
只有周萱隔着屏风,看到梁津额角那一点红,忽然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又难过得一塌糊涂。
她只知道梁津近来几乎放下一切,陪着梁岱山这个将近风烛残年的老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陪法。
宽和地忍受、忍耐。无条件的纵容。
这时,周老太扯了扯周萱的袖子。示意孙女和自己往外走。任是谁,恐怕都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的模样。特别是将面子视为一切的梁老爷子,更不能接受。
两人刚走到门口,恰好迎面碰上梁西元。梁西元穿着一袭灰色长风衣,瘦高身材,脸型和中庭偏长,从头到尾散发出一种精英女性的精干样子。
梁西元看见周老太,微微垂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周阿姨”。
周老太便也停下来,和梁西元就梁老爷子近期的状况寒暄着。
周萱知道梁西元是梁津的小姑姑,当即喊了一声“姑姑好”,梁西元只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将这小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好看是好看,一个洋娃娃美人,小金丝雀。其实,是不适宜做豪门太太的。
梁西元对周萱始终淡淡的,后者却没察觉到,一心始终想着梁津额间那处被瓷勺砸中的地方。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大的手劲,那瓷勺一定将梁津打得很疼吧?
可是,梁津却从来不和她提起这些。
她在动物园的时候,每天晚上下班休息,有时会和梁津打电话,梁津总会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腿酸,她也叽叽喳喳地和梁津讲自己的见闻。
梁津只是温和地听她讲,却从不和她讲过他自己。梁津是很了解她的——知道她喝酸奶的时候会舔盖子吃成小花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会翘着脚,走多一点路会哼哼唧唧地喊疼,在车上的时候必定盘着腿,喜欢像小花猫一样蹭着亲近的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