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身周都是精锐,抢占掩体的杀戮中,自然也是最为得力,将他牢牢护住。
王通此时看得分明,他们主力大军人数众多,在山道上绵延甚长,而头顶两侧高山极陡极险,陆正杨能带上去的必定都是精锐,补给都是个大问题,他的兵力必定有限,故而,他虽然占据有利地形,但能砸到的山道十分有限。
而陆正杨这次埋伏,首要目标必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井陉关,所以,越往身后的井陉关,山道上的埋伏必定越重,唯一能活命的方式,便是往井陉道深处逃。
只要能逃出陆正杨埋伏的范围、逃到后军驻扎的关卡之地,届时两军汇合,有关卡和阵地的掩护,陆正杨再如何也无法继续伏击。
王通咬牙切齿,胜败乃兵家常事,但陆正杨此番令他大败,待他汇合后军之后,誓要推平井陉口,屠尽真定城!
并不只是王
通一人有此判断,齐军中不少将领亦有见识,索性扔下辎重粮草,速速往井陉道深处而去,果然,不多久,便再不见陆正杨的伏兵与火把。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关卡模样,按照出兵时的部署,前军抵达井陉关,后军便该抵达此处关卡,随后几日再到井陉关汇合。
看到了隐约的营寨,一夜惊惶不定的残军才放慢速度,队伍里此时才响起隐约的哭声。这一夜,先是前军营寨大火,再是山道伏击,多少兵士死得不明不白,皆是袍泽手足,如何能不伤心哭泣。
但若论伤心,只怕再没有人比得过王通,不知道此次带出来的二十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
王通自己已是狼狈不堪,但看着这支残军,他更是心头滴血。
二十万大军不是一个小数目,且不说顾用所谓的五十万大军有多少水分,大齐这头自昆阳一场大败便损耗了元气,再次凑起这二十万大军,已是王通全部家底。不客气地说,如今大齐各地边防都已经被他抽调到了极致,只怕一些山匪起事造反都已经无力镇压。
连年的政局波动、频繁的战事,早令整个大齐民生凋敝、白骨盈野,朝野更是人心浮动,若能打下河北,这局势还能缓和一二;若不能打下河北,不客气地说,只怕齐地百姓暴动起来便能推翻王通。
故而,这二十万大军,实是王通期盼能收拢河北军、令大齐国力能够翻身的本钱,没有想到,连井陉关都未打下,便白白折损了这许多。
但越是这般时刻,在下属面前,他越是要拿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来,他于是哈哈大笑道:“陆正杨这老匹夫当真是无用至极,当日真定王何等威名赫赫,井陉设伏也不过如此!都打起精神来,汇合后军,我等再去井陉!告诉儿郎们,这次真定城,允许劫掠!”
左右皆是震惊地看着他,但周遭原本低迷到了极致的士卒,登时便振奋了起来。
一般自诩为正规军的行伍,多会用军纪约束士卒,不得扰民,更不可能允许劫掠。
要知道,这样的劫掠,于城中百姓而言,便是烧伤抢掠的滔天灾劫。
王通自诩为天下正统,更有朝廷大义。而今却似个输到极致的赌徒,要将所有一切押上赌桌,又岂止那些他原本坚守的道义。若他还能有这天下,道义能助他坐稳这江山,可若他即将失掉这天下,要道义又有何用?
所以左右那些或震惊、或失望的眼神,根本不在王通眼中,他只径自朝关上而去,迫不及待要去井陉关打个翻身仗。
便在此时,好似是觉察到了这支残军的靠近,关卡上亮起灯火,残军中自有人上前通报身份,关卡下那黑洞洞的大门缓缓打开,待王通领着残军正要入内时,那大门内,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抓住王通老儿!”
关卡上,在灯火映照之下、箭落如雨;关卡下,着甲骑兵犹如出笼的猛兽,扑杀而出。
同一时刻,关上、关下,同时亮出一面帅旗——“顾”!
王通一时间竟有些茫然,顾?难道是顾泽成?可是怎么可能?顾泽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他的后营大军呢?
近卫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陛下!快逃吧!”
王通看着败逃不及的左右残军,更是惶然无措,逃,往何处逃?如今前有顾泽成大军掩杀,后有陆正杨在山道埋伏,竟是进不得、退不得,还能逃到哪里?
此时近卫见王通仿佛魂思不属、竟没有半点反应,近卫已经顾不得失礼,立刻脱了王通那醒目的头盔甲胄,自己穿上:“陛下!好好活下去!”
然后,这近卫便举起王旗,朝另一处奔去,此时不过黎明时分,天色蒙蒙亮,顾泽成大军又哪里分辨得清谁是谁,只跟着大齐王旗汹涌而去。
王通几乎是被败逃的溃军裹挟着逃入险峻的山林,再无所踪。
待天光大亮时,这一场掩杀才渐渐结束。
王通所谓的二十万大军,纵有少数逃得一条命去的,却已经整个建制被彻底打没在这井陉道中。
顾泽成并没有扩大战果之意,见齐军已经全然没有抵抗的意志,收拢了败军俘虏便往井陉关而去,不远处的高山上,看到顾字大旗,真定军显然也是大吃一惊,再三确认了顾泽成身份之后,陆字大旗才缓缓自山上而来,两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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