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齐军沿井陉浩浩荡荡而行,速度并不算快,队伍也逶迤绵延出了数里,声势十分浩荡。
大军之中,也有大将对顾泽成心心念念:“也不知那顾贼到了何处?”
王通坐在一匹神骏之上,谈笑自若:“顾贼与建始小儿有杀兄之仇,此时想必还在邢阳大军中与建始小儿对峙。我等只管趁机取了河北,再灭了那二贼。”
那大将立时道:“陛下神机妙算!臣定当为陛下取陆正杨那老匹夫的项上人头,为陛下扫清河北一切阻拦!”
王通得意地拈须大笑。
可事实上,王通心底里清楚,若非提前与顾用书信约好,由顾用死死拖住顾泽成的大军,王通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御驾亲征的。
王通此人,信命。
当年他还辅佐前朝哀帝之时,便有术士说他通身紫气缭绕,“已胜天子气”,他才决定行废立之事,自行登基称帝。
而后昆阳一战,大齐精兵尽出,明明是绝不可能失败的局面,却因为天象骤变,让顾泽成兄弟于不可能之中翻盘,令齐军大败,良将尽没……那场景,亦令王通无数次想起来都心惊肉跳。
术士早年便言,他的八字里,“遇泽涉险”。早年前,他只当这个“泽”,便是山川大泽,故而,他一般轻易不往带“泽”字的地点而去,只是后来,昆阳大战之后,他才明白,这“泽”字,乃是顾氏兄弟!他只怕是天生与那顾氏兄弟的八字相克,能避则避,切不可正面冲撞。所以,他是绝不会亲自去对付顾氏兄弟的。
顾泽玉被他以巧计令顾用那莽夫亲自除掉了,如今轮到顾泽成,王通故技重施,叫顾用去对付,他只管先拿下河北,届时,顾用与顾泽成不论谁胜谁负,他都可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便是顾泽成大败顾用,在王通看来,他身后的井陉道便是他留下的撤退之路,井陉关虽在顾泽成手中,但井陉狭窄,中间还有几处隘口皆在齐军掌握之中,顾泽成或者陆正杨便是要顺着井陉追击是绝无可能的。
此时,齐军沿山道连绵而下,在山道前头略微宽敞的出口处,井陉关便在前头,这座小小的关城左右各有一座山头,它便夹着两座山头,好像个塞子堵在这井陉道的出口,只要拔了这小小的关卡,前面便是真定城和整个河北的一马平川(注1)!
而此时,齐军的前军已抵关城,在将领指挥下准备安营扎寨,后军还在井陉道中,看不到尽头。浩浩荡荡十数万大军仿佛一道汹涌而来的大浪,随时可能把小小的井陉关连同城头的陆字大旗一起淹没。
看到这样情形,王通心中不由豪情顿生,光凭他大齐如此精兵良将,硬推也该将这井陉关推下来了。
见到王通面上胜券在握的神情,立时有谋士上前奉承道:“陛下亲征,天威所至,何须亲自动武,那陆正杨若真是识趣,合该自缚、然后纳城而降!”
王通闻言,立刻哈哈大笑,周围那些将领不由暗骂,还是这些读书人会拍马屁。
但王通笑着,却忽然心中一动,他与陆正杨并非没有联络过,早先陆正杨亦曾受过大齐的封赏为真定王。
而现在嘛,他派出的谍报早已打听得清楚,陆正杨与顾泽成虽是翁婿,却因为独女在顾泽成后宫之中并不遂意,陆顾二人之间颇多嫌隙,此番只有陆正杨率真定军来抵挡齐军、顾泽成竟未能派人支援便是明证,城头上分明只有陆字旗。
要知道,抵御齐军消耗的都是真定的兵士钱粮、这些俱是陆正杨自己的家底,成全的却是顾泽成的基业。
而且,齐军上下都明白,只要后军抵达,一应攻城器械准备完毕,以齐军与真定军的兵力对比,推平井陉关只是时间问题。届时,陆正杨消耗了实力,在河北又何以自处?
倒不如降了大齐,他王通自有胸襟,便让陆正杨继续当这真定王,甚至当河北王又有何不可?总比他与那女婿面合心不合的强罢?
而一旦陆正杨愿降……河北形势必定大变!届时拿下河北不在话下,他手中亦多了一个对付顾泽成的人选!
王通随即道:“尔等谁愿替朕劝降陆正杨?”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盘算起来,陆正杨先时不愿意从陛下,那是因为他那女婿先时同他关系不错,但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大军已经摆在真定面前,难道他还不知道怎么选嘛?
这劝降的可能性极大呀!
立时就有谋士出列:“臣愿往!”
王通满意地目送其人单骑往井陉关而去。
谁知不过半刻钟,那谋士便被送了回来,却是并不完整,只有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王通气得拔剑出鞘:“朕誓杀这老匹夫!”
众将齐声称是,一时间,齐军上下皆是对这井陉关势在必得!
虽然恼怒陆正杨的不识抬举,王通却也是个谋大业之辈,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他只是觉得,陆正杨此举未免太过奇怪……就是,太过坚决。
这谋士被如此之快斩杀,可见陆正杨都未曾犹豫,亦未曾留下半分与大齐周旋的余地。
想到谍报中提及的那些消息,陆正杨之女甚至一度要与顾泽成和离,甚至再无子嗣的可能,陆正杨为顾泽成守关到底图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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