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殊这话让顾泽成便是心中一凛,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看起来是为他开脱,却是隐约挑拨他与诸将的关系,毕竟,今日你才登基就误了开拔的时辰,那下一次,会不会就变成,底下的将士在前线拼杀、你在帐中抱着美人看歌舞?!
这草台班子般的朝堂里,能听懂的人不多,可听懂了的人都是心头一跳,大帅今日这番迟到,实是太不应该!
以顾泽成的为人,又怎么会留下这样大的把柄,只见他收敛了神情,向陆青殊深深一礼:“皇后此言极是,妻贤夫少祸,朕受教了。”
场中顿时一窒,要知道,不论是以皇帝的尊贵,还是以丈夫的身份,当着这么多的面,向皇后、向妻子行这一礼,可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而顾泽成起身之后,却看着满堂文武肃然道:“朕必以此事为鉴,今日乃于诸位约法三章,此次出征,推食食之、解衣衣之,断不会出现什么帐下歌舞之事,天地见证,如违此誓,便如此发!”
说着,他竟拔剑砍下自己一截头发。
要知道此时讲究头发肌肤受之父母,绝不可毁损,顾泽成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断发立誓,登时让原本因为他迟到而松懈的士气登时一振,少不得便有人山呼万岁、大喊必胜起来。
真定王妃却是打断了这气氛直接道:“陛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得你这许多道理,”她冷冷瞥了一旁神情有些惊惶的方舜娘一眼:“但为个妃嫔闹得你断发立誓,可见还是不对的,是不是宫里有些规矩要立起来,便是我们这等普通人家,妾室也该晨昏定省,何况是宫中?”
所谓晨昏定省,是指晚上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通常乃是服侍长辈、服侍上位者的礼数。
方舜娘一听此话,更是小脸煞白,第一反应是捂着自己的小腹。
她这般反应,登时令这许多夫人心中暗啐狐媚子太会装腔作势!这位真定王妃也是太着急了些,便是要拿捏,也大可等大军开拔、皇帝离开之后,想怎么拿捏不就怎么拿捏,怎么如此心急,还当众说了出来。
刚刚才将危转为机、成功进行一场政治秀的顾泽成也不由表情一滞,为难道:“方妃毕竟有孕在身,若晨昏定省会否太过劳累,便是要立规矩也不必急于此时……”、
真定王妃冷然嗤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显然,人家根本也没指望这位皇帝会答应按什么礼数行事,不过是想让皇帝这副嘴脸明明白白摆在众人眼前罢了!
夫人们那头不免又是嗡嗡议论起来。
柯栋材此时已经后悔自己这次的安排,为何好好地要将这些妇人们安排起来,他连忙上前想给顾泽成解围。
却见陆青殊向皇帝一礼道:“陛下不必这般矫饰,若是担心我与娘亲会对方妃娘娘不利,自明日起,我们自会搬到真定王府中住。”
顾泽成彻底僵住,皇后母女看来今天是要彻底把后宫和谐的表皮给撕下来放地上踩了。
顾良妹一看,这不就是先时要和离那戏码的翻版吗!可恨阿成还要用那真定王……不然,不然这样不贤的妇人早就该休了!
但眼下,她还是站出来打着圆场:“看弟妹你说的,哪有一国皇后住到宫外的道理。”
陆青殊叹了口气:“蒋夫人,你没看到方妃娘娘分明也是十分忧虑害怕,她毕竟有孕在身,我们也需照顾她的心情呀。再者,毕竟瓜田李下,她要有个万一,我可不想娘亲担上这些恶名……”
顾良妹目光登时看向方舜娘,只见她双手俨然还护在并不明显的小腹上,坐实了人家皇后娘娘所说的“忧虑害怕”,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宫斗知识,众人也一脸恍然,十分理解皇后的顾虑,怀身子本就是说不清的事,要真有万一,皇后和她住在一个宫里头,赖到皇后身上怎么办,换谁谁不害怕?
方舜娘反应过来,更是一脸惶急,她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顾郎今日陷入这场风波,如今又是因为她的事情,引得皇后顾虑,登时双手放下,更是手足无措。
她这神情,更让顾泽成既忧虑且怜爱,不由握住了她的手。
他叹了口气,深深看了陆青殊一眼:“皇后,朕其实深盼你能与方妃互相扶持。”
陆青殊奇怪地看着他,那眼神中,说不出的嘲讽,似还有几分鄙夷,让顾泽成不由沉默。
他已然明白陆青殊的坚决态度,知道今日后宫不谐之事是必须会放到明面上了。
顾泽成略一沉默,才道:“皇后既有这般顾虑,可也断没有一国之后不居宫中之理,这样吧,栋材,劳烦你择一行宫,方妃生产之前,还请你多为看顾。”
这“看顾”二字,让柯栋材心中一凛,他顿时明白,顾泽成是在提醒他先前那番谈话,这样的安排,不止是看顾方舜娘,更是将皇后单独放在宫中,牢牢看住之意……他神情严肃地领命称是。
看到这场景,陆青殊却微微一笑:“如此,便祝贺陛下早日凯旋归来了。”
顾泽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这位皇后,明明先时带着几分天真娇纵,可现在这一笑之中,却意味深长,似是含有许多不可言说之意。
方舜娘不由咬了咬了唇,她的手被顾泽成握得生疼,却是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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