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传来他轻轻一声笑,人被他死死搂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刚整理好的衣服又乱了,她干脆任其如何,乖顺地靠在他胸膛里,侧耳倾听他的心跳节律。
不愉快的情绪在亲密的肢体触碰中逐渐消弭,两人呼吸平稳,正常到仿佛方才的争执都不作数。
也就是此刻才能好好与他说话。
她抬头瞧了一眼他,他闭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心底里深叹,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妈妈当年,为了她的丈夫,放弃过一次很重要的读书深造的机会。”
忆起顾晓敏,眼眶总是忍不住地湿润,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倾诉起那段往事,语气亦是难掩盖的怅然。
“男人一句需要她,她就能彻底放下自己的学业前途,死心塌地地去扶持他做他的后盾。”
“你说她糊涂吗?却也未必。”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丈夫的变化,也比谁都明白自己可能的下场,她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
顾晓敏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若是当时没有答应归远山呢?
也许,她会在异国他乡遇见一个比归远山更好的男人,同他结婚生子,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而绝非仅仅只是囿于一座小城里,做区区一位男人的妻子。
正因为亲眼见证过,所以后来她的性子里,总藏着一股狠,对自己的狠。
怕自己走偏了轨,也怕自己抓不住机会。
当年考京大便是她逼迫自己最多的时候,那三年里将自己逼哭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
思及,她身子微微往上,挤到他的颊边,靠在他肩上。这个姿势方便他抱得更紧,他也的确将她抱得更紧。
被子因为二人的姿势变动而窸窣作响,他的力道定人心,有淡淡的安抚。
“所以孟聿峥,”她说,“再难我都陪着你,但你不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那是你最喜欢的领域,你也知道放下它,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不是吗?”
孟聿峥闭着眼,没说话。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回避她。
归要猜不着他心里想什么,等不来回应,睁着眼睛发呆许久,后来困意也慢慢来袭,便依在他怀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只是中途被弄醒过一次。
恍惚之间感觉到额间落下一道湿而温的柔软,带着点珍惜,一次不够,又加重落了第二次。
“我会一直爱你。”
她听见枕边人的轻语:“这就够了。”
她那时睡意正浓,没太意外他这近似哀叹的话,像个没心没肺的傻瓜,很快便再次睡过去。
回了京城后的日子一切照旧。
每天三点一线,有空了便跑去孟聿峥的工作室探望,他有时在,有时不在,不在的时候居多,都是老刘替他打理事务。
她课后闲暇时间多了一件关注陈南枫判决书的事儿。
开庭时间定于一个月后,二姨夫找了辩护律师,听说陈南枫这案子很大可能被判定为过失杀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量刑决计跑不了。
外公经此一事大受打击,人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去了精气神,成日坐在家里,也不再爱出门,与顾臻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
望城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来,京城的课业也愈发繁忙。
那段时间她心情不好,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就连冉冉也看出来了,还戳着她耳后那块淤青,说怎么着啊?咱们大佬这是没伺候好,还是伺候得太好了?
归要:“……”
她搓揉着那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弄上的痕迹,脑中却慢慢地回想起前夜。
她很少有半夜转醒的情况。
醒来后发现身侧没人,被窝也凉凉的。
抬眼一瞧,发现那人又站在阳台外头抽烟,身子微微探出外面,抖落了几株烟灰。
背影融入夜色里,仿佛蕴着化不开的浓雾。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心事重重的。
她猜度是想法子如何同孟南君抗衡,孟氏的孟先生手眼通天,他想在孟南君手底下破出一条道,只怕够呛。
她下了床,向他走过去。
没有刻意压抑脚步声,听见身后动静,他回头看来。
见到她醒了,孟聿峥灭了烟,很自然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归要却盯着那根烟出神,随后又仰头道:“老这么熬夜,身体会出问题。”
他看着倒是无所谓:“干咱们这行,身体有毛病不是最常见的事儿么?”
她轻噎:“那也不能这样,又是熬夜,又是抽烟,身体不要了?”
他低促轻笑,托起她的脸,抵着她额头,似真似假道:“想管我?那你跟我结婚,管我一辈子?”
这话说得无比随意。
就如同曾经二人开玩笑聊着那些假大空的问题一般,说出口的时候都没见他有过真心。
可归要却被这话弄得略有怔然,连后续他的问话都没能跟上。
他瞧着她反应迟钝,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归要,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