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誉也不点破,含了点笑,道:“剩下的事儿我自己来吧,你先回去。”
她顿了顿,是怕周誉是看出了点什么她的小心思。
可他和孟聿峥又是什么关系?兄弟?可一个姓孟,一个姓周。
直到她走出办公室都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还是走的老方向,转过楼道口的时候她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孟聿峥会不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但事实上,这个想法也的确荒谬。
她走到最底楼都没能见着他。
男生腿长脚长的,一会儿功夫就能消失到没影儿,这情况也不算稀奇。
就是可了惜,明明是前脚刚走后脚就跟上的差距,也没能一前一后一起走。
哪怕就看个背影也行呢。
外面天寒地坼,刚从暖气办公室出来身体一时适应不过来,有点瑟缩。她裹紧了围巾,冷得跺了跺脚。
想着要不叫上冉冉一起吃个饭,又想起姑奶奶说要减肥这段时间的晚饭全没了。
她叹息,却在抬腿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见身后某处角落响起一声低笑。
她一愣,骤然回头。
刚刚还失落于走得太快连个踪影都寻不着,此刻竟然施施然地倚在不远那处的墙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他踱步过来,微微弯下腰,眼里尽是捉弄后的狡黠:“在找我啊?”
男生凑得近,归要被迫退了两步,拢了拢鬓边碎发,眼睛却不看他:“没有。”
孟聿峥可不信。
他在那边看得真真切切的。
姑娘下了楼后左看看右看看,一双眸子远眺着,到处找着什么,发现找不到后,又收回眼,兀自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围巾,娉娉婷婷的,其实也没多大的情绪外露。
但怎么说呢?
就莫名还挺受用。
他站直了身,直接下结论:“这是你第二次骗我。”
“归要,好厉害。”
咬字调侃风流,却带着半分认真,弄得人心里莫名就乱了又乱。
教学楼外是通风道,风肆意地吹刮着树木,叶子被吹得沙沙乱响,抖落了一地积雪。
脑子放空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孟聿峥像此刻这般,无所顾忌地揶揄过哪个女孩子。
她记得很清楚,即使是到了男女最微妙的时候,他也能掌控住自己的理智,绝对不乱说半分话。
这是他的教养与分寸。
就是高一还没分班那会儿,她混了个班级团支书的位置,那天周五,负责团员的老师急着去开会,正好见她在,便将那堆证书交给她,说是帮忙交给高二6班李鑫同学。
高二6班是孟聿峥在的班级。
她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下来。
高二在办公室旁边那栋楼,赶着快上课了,她走得挺急,到了六班教室门口,正准备拉住一名同学帮忙叫个人,就看见教室后门闪进去一道明黄色的倩影。
她顿住。
是黄岚岚。
那时候教室最后面一排总会乌泱泱围一堆男生,要么打游戏,要么看着时下最热的漫画,黄岚岚也会经常跑到那堆男生群里去找孟聿峥,每回见到黄岚岚来,那些男生就跟开了偶像剧buff似的,烦得不得了。
可那天不知道在看什么,却出奇得安静。
归要看见女孩子轻轻巧巧地挪步过去,笑盈盈地探出头,下一秒却直接花容失色,尖叫出声,满脸通红地跳了老远,在原地跺脚怒嗔道:
“孟聿峥!你这个色狼!!”
声音之大,引得所有人都噤声看过去,有几个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在干嘛的同学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
男生们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姑娘给吓着了,头顶发凉,心跳如雷,可到底是群小不正经的,见着来人是黄岚岚,也全都压低了声讪笑。
尤其是坐在右侧的那个男生,手臂搭在一旁的椅背,靠在墙上,磊落得无耻至极,笑得那是真叫一个坏。
他还没开口,旁边的兄弟就忍不住调侃起来:“干嘛,这儿这么多人呢,你黄岚岚眼里就只有咱们峥哥是吧?”
“罪魁祸首可不是峥哥啊妹妹。”
“你咋脸这么红?别不是代入了?哎哟喂,这代入的谁啊?”
这种混账话顿起一阵吆喝。
到底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未经世事,经不得他们这么露骨的是非搬弄,娇滴滴地瞪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跑了。
归要站在前门口,将那群人盯得出神,亲耳听见黄岚岚跑出去后,那群男生还不依不饶地推搡着孟聿峥,模仿黄岚岚,一口一个“峥哥哥”地叫。
说黄岚岚那身材有料,又逼问孟聿峥晚上做男人的梦时有没有梦见过黄岚岚。
归要揪紧了心全神贯注于他的回答,被李鑫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迟钝地应了一声,将手里那堆东西交给了他。
走之前也没见他回应。
但她听见有人嘁他,是没趣儿了,扫兴了。
归要两手揣进外套口袋里,教学楼外面的风依然吹得猛烈,可她心里却慢慢起了阵阵奇妙的暖和的东西。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一次能同他一起站在这片北国风雪里,就像是年少求而不得时屡屡做过的那场梦。
梦见她高考最终成功,梦见九月份初秋时节她站在京大的学府大道上,学生如涌流一般从身旁经过,有人抱着课本匆匆而过,有人牵着手嬉笑打闹而过,而她度过高三那个无比清寂难捱的寒冬,终于在那个满树黄金的季节里,一抬头,就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