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玄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直接压在了沈无漾的嘴唇上,沈无漾眼睛猝然睁大,衬衫衣摆在风中飞扬,耳边声音如梦似幻,“我们避心观,只讲缘分,不谈香火。”
  说完话他便堪堪放手,谁知沈无漾倏然一步上前,一把握了他手腕,笑盈盈道:“净玄大师,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咱们就挺有缘分的。”
  净玄笑而不语,只拂尘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扫,沈无漾再抬头时,他竟然已往后退了几米,与他之间隔了一个香炉,在香雾最迷蒙的那处地方,他微微勾起了唇。
  “确实是缘分。”他轻声道。
  “可惜我这避心观年久失修,实在没什么宝物能帮你,你得要去寻另一个缘分,在你的周围,有颗碧玉珠,若你在一周内能够找来,那狗尚有一线生机,届时,我便可让你见它最后一面。”
  “记得你说过的话,多做好事,能帮则帮,我言尽于此,这,便是你我的缘分。”
  他声音轻灵飘忽,如同从天上倾来。竟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喜鹊骤然一叫,沈无漾如梦方醒,香炉烟雾缭绕,院内青竹摇晃,大殿巍峨。
  避心观对面正好有家兰州拉面,沈无漾在那里解决了早饭,这才回去办了出院。
  路过萧淮病房的时候,他不禁又探头看了两眼,萧淮人不在,也不知道去哪了,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净玄大师是个好人,直接给了他一场开卷考试,这碧玉珠,他应该是知道上哪找了。
  但开卷考试也只能代表着前期准备环节轻松些许,在考场上杜撰答案时往往比闭卷默写要花费更多的脑细胞,沈无漾脚步不自觉停在萧淮门口,开始思考从萧淮手里弄到珠子的可行性来。
  暴力抢夺,毛毛应该是不愿意看到他进去的。
  重金购买,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人家愿意卖。
  最保险的思路是,俩人混个哥们当当,那么作为朋友借用一下应该没问题,但人与人的信任也需要一点时间,一周可能不太好办。
  不好办也得办,反正……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借口吗?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沈无漾越想越高兴,又哼起歌来,喜滋滋下了楼。
  萧淮慢慢从柱子后面绕出来,他眼看着沈无漾蹦跳着钻进了楼梯间,转身将手机举到耳边,“车在楼下吗?我很快就下去。”
  他没走楼梯,而是坐了电梯,刚到停车场,就见一辆鲜艳夺目的芭比粉帕加尼风神在他前面绝尘而去。
  副驾驶上沈无漾嬉笑的侧脸一晃而过,萧淮多看了两秒,脸色不是很好地拉开了一旁车门,驾驶位上男人笑吟吟扭过头,“怎么了,你不是也有人接吗?”
  “……回家。”
  帕加尼风神停在一处十字路口,叶砚浓转头对沈无漾说:“商量个事呗,之前那剧本不要了,我就自己来个最美女鬼小视频,咱拍的那一小段,就是你见鬼的那一段,我想放到视频开头,你看行不行?”
  “放呗。”沈无漾无所谓道:“拍都拍了,别白掉下去一回,让大家都来欣赏一下我的盛世美颜,正好你当最美女鬼,我当最帅被害人。”
  “也是。”叶砚浓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说真的,你要是不想考研了,要不要考虑做个直播什么的?像你这种长得不错的搞笑男,这年头最受人喜欢了,保你大火特火。”
  “确实,我也知道我受人喜欢。”沈无漾大言不惭从旁边摸出一袋咪咪,“不过我还是比较想靠才华取胜,好歹也学了点新闻知识,虽然学得不太精,你也知道,我的理想还是希望能帮发不出声的人发点声——”
  沈无漾忽然顿了下,他惊觉自己今天早晨好像就已经达成了这一理想,虽然他替代发声的对象可能不算人了。
  叶砚浓同情地望他一眼,“你的理想可能不太好办,你也知道这年头……”她骤然惊叫起来:“你干什么!”
  叶砚浓在棚顶拿红线拴了面镜子以方便她随时整理仪容,镜子的方向正对着后排挂的紫兔子,沈无漾一眼瞄过,只见镜中薄雾弥漫,呼地吞噬眼前实景,他的瞳孔霎时放大开来。
  空气中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肮脏气味,几头肥猪在前面拱着身体吃食,恶臭熏得人头昏脑胀。
  面黄肌瘦的女人趴在草垛上,枯枝般的双手竭力向前探出,她的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哧”声。沈无漾知道这是假的,是鬼的虚境,但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去,整个灵魂都在跟着这动作一起颤抖,他想:不行!
  再往前一步,他就要彻底被拉进去了。
  女人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干裂的嘴唇上下蠕动:“帮我们,帮帮我们——”
  “咣当!”
  脑袋撞在车窗上的剧痛将他神智瞬间抽回,沈无漾浑身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猫着腰站在车里,叶砚浓双手揪着他头发,正要把他往窗上砸第二下。
  他战术抱头往椅子里一缩,“别!”
  身后喇叭声迭起,叶砚浓大喘了口气,扶上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声音里有惊魂未定的余悸,“你疯了?好端端站起来干什么?叫你跟没听见似的,还要往镜子上磕头!我只能打你了。”
  她旋即发现沈无漾脸色煞白,不由得怀疑是自己力气使大了,声音里就又带了点内疚,“撞傻了?要不要调头回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