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知道的,这些年,大多数人和我关系近一些就会不舒服。”
  口罩男兴致勃勃替他补完了后半句,“但他在你面前摔下来之后,居然整个人安然无恙,不光没有排异反应,看起来还挺爱往你身边凑。通常在电视剧里,这就是女主角的待遇啊。”
  “今天27度,你把口罩摘了吧。”萧淮冷冷睨着他,“十八线,这里没人认识你。”
  “谁说的?”口罩男警惕地转过脸,“刚才就……”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嚎哭。
  沈无漾正在收拾吃完的外卖盒,和叶砚浓很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俩人一同走到了门口。
  天色沉了下来,几颗星子坠在窗外夜空,医生护士在查房,又有人坐在地上痛哭,是他们不认识的人,沈无漾一扭头,发现萧淮也站在门口,笑嘻嘻打了个招呼。
  医院多的是无人在意的离别。
  可能是萧淮在附近的缘故,沈无漾周围的鬼气也消散了不少,没再听到些奇奇怪怪的动静。他在外面站了片刻,待到人即将进屋的时候忽然心神一动,箭步过去就凑到了萧淮旁边。
  萧淮立刻往后退了半步,这动作非常之认真,好像生怕稍慢一点沈无漾就要吃了他。
  但沈无漾反而更近了一步,他比萧淮稍微矮一点,还特意踮起脚尖,温热呼吸掠过萧淮耳畔的同时,手飞快地从他发丝顶端一掠而过。
  萧淮后背“砰”一声抵在医院的雪白墙壁上,反手就扣住沈无漾手腕,“你做什么?”
  沈无漾眼睛一弯满脸无辜,只给他一个璀璨的笑,“刚才你头上有只蜜蜂,小心点。”
  他另一只手变魔术似的抓出个橘子来,放到萧淮手里,“吃点水果,别客气,看你嘴唇都干了。”
  萧淮脸皮微微透了丝红,低声“谢谢”了一句,再也没看沈无漾,转身就进了屋子,进屋还能听见沈无漾哼着歌远去的动静,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小调子,丝丝缠缠的。
  沈无漾压根没想别的,他背着手喜滋滋回了屋子,长长舒了口气,摊开手,掌心躺了半根头发。
  不愧是我,他快乐地想,身手还是这么矫健。
  许是有护身符的缘故,沈无漾这一宿还真睡得很好,大清早起来混混沌沌,蓬着头发上了个厕所,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就扭头看了过去。
  诺诺妈正在萧淮屋门口,旁边扶着她的男人估计是诺诺爸,“你好,请问昨天那小伙子呢?你认识他的吧?知道他去哪了吗?”
  和他截然不同,萧淮穿戴得整整齐齐,随时下楼遛弯都能被人要微信的程度,沈无漾揉揉眼睛举起手,“我在这!”
  女人哭得断断续续,从旁边的男人口中,沈无漾差不多梳理出了事情的脉络。
  “我们回去就翻过了,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玩的小盒子塞到了花盆的土里面,那花盆特别深,你要是不说,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直到打开才发现,那里面有封信……”
  “这孩子从小娘胎里带的病,根本没办法治好,只能一直拿药拖着,她不能跑不能跳,就这一回,非得要去水库玩,我和她妈去铺野餐布,她就……”
  男人说着哽咽起来,沈无漾赶紧从诺诺妈手里的抽纸中抽了两张给他。
  “谢谢你,小兄弟,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孩子刚走,我们情绪都挺激动。她其实比我们看得都开,知道自己早就会有这一天,还写信跟我们说,让我们别难过……”
  他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沈无漾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说别哭,孩子看着你们,她都知道。这话虽然是真的,但实在过于苍白朴素,他不禁开始后悔当年没选去火葬场做那个采访作业。
  起码能攒点经验呢!
  “孩子她舅脾气不好,你也别怪他,他也是从小看着孩子长大的。”诺诺爸粗糙的手一把拍上沈无漾的肩,沈无漾差点被他拍个趔趄,“小先生,真对不住了。”
  “小先生”这词听得沈无漾人都麻了,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随手做个好事,帮着传个话而已。”
  他按在小桌板上的手微微攥紧,“其实,诺诺走之前还留了句话——”
  一道很轻微的狗叫声在他脚下响起,他垂下睫毛,似乎有个毛绒绒的东西在他脚边轻蹭着。
  沈无漾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很浅淡的笑容勾在他脸上,中和了他五官的明丽之色,倒是把浓艳的面孔都衬得温和了起来,“诺诺说,爸爸妈妈要好好保重身体,她还会再回来做你们孩子的。”
  诺诺妈怔忡地抬起头,她眼底光亮越来越甚,流出明显的期冀来,“真、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沈无漾说:“她亲口告诉我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接着他顿了顿,“但她希望看到她的爸爸妈妈好好生活,希望回来时的那个家,还是那个幸福快乐的家。”
  ……
  短暂的沉默后,女人泪水涟涟抬起头,一把握住他的手 ,“大师,您怎么称呼啊?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们给您买点小礼物吧,您别拒绝,千万别拒绝,诺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用叫大师,叫我雷锋就行了。”沈无漾严肃地握了握女人的手,“干我们这行的不收贵重礼物,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