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娘虽然已经不抱期待,但还是跟着顾薇一起坐下。
万,万一呢?
陶姜不知道她们的心里,她正信心满满呢!做衣服可是她的强项,她要好好搞,一雪前耻!
她认真着小脸,先从裙子做起。
裙子,最重要的是裁剪,其次是打褶子。褶子打得好,走起路来步步生莲,转一圈别提多好看。
里正夫人的裙子是六幅的,裙拖六幅湘江水1嘛。
她准备给婶娘做个八幅的。保证比里正夫人那件好看。
沈三娘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稍微没那么害怕了。
她看了,陶姜手里这块布料可大,就算她缝坏了,拆了重新做还能行!
她瞬间又高兴了。就等陶姜玩够了丢开。
顾薇则仔仔细细盯着嫂嫂的每一针每一线,盯着盯着,开始盯着陶姜发呆。
嫂嫂真好看。
她的脸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皮肤白得像雪,眉毛细细长长,眼睛又圆又亮,睫毛浓密卷翘,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巴,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头发也很漂亮,又浓又密,乌黑发亮,绸子一样滑。
手也很漂亮,好白,好嫩。
还有腕子,还有脚……
她看得脸发红起来。嫂嫂可真好看啊,心里不由生出羡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硬又粗,还毛躁。
她嫌弃地一把扔开。继续盯着嫂嫂看。
陶姜以为她想学呢,便凑近给她看一针一线怎么缝的:“这样缝的针脚密实,你看。”
顾薇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她手指穿梭,一个个漂亮的褶子便在她手中成型。
她闻到嫂嫂身上香香的味道。软软的,香香的,好想咬一口……
顾平章进来时,便看到她们俩凑在一起,顾薇黝黑的脸发红。
他眉头一蹙:“薇姐儿——”
顾薇猛地抬头:“哥哥!”
“我劈柴去。”她慌慌张张跑掉了。
陶姜纳闷地看着顾薇的背影,又抬头看顾平章:“她怎么了?”
顾平章看着她手中的针线:“做衣裳?”
陶姜想起要给他生辰惊喜这件事,忙把裙子往桌上一扔,针线都扔回笸箩里:“啊哈哈,婶娘做的,我拿来看看,看看。”
她视线漂移。
顾平章:“是吗?”
他拿起裙子看了一眼,看到布料上的标记,看到缝得密密实实的针脚和漂亮的褶子。
“呵。”
陶姜警惕地盯着他。
顾平章拿了书坐下看起来。不打算搭理她的样子。
陶姜屁股底下针扎一样坐不住了,抱起布料和笸箩跑了。
顾平章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低头看书。
*
这日熄灯后,陶姜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发出均匀的呼吸。
过了好久,她琢磨着顾平章肯定已经睡着了,这才睁开眼睛。
月光如练,洒在地上,冷冷的,白白的。
她悄手悄脚爬起来,轻轻将顾平章身上薄薄的被褥拉走。
看到顾平章乖巧的睡姿,她松了口气。
她伸出拇指和中指,先量肩膀尺寸,她屏息,悬空在顾平章头顶,从他肩膀一寸一寸量过。
量好了,她松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紧张的汗。
妈呀,怎么搞得这么紧张。
然后是身长。
她从头顶一直量到脚底。顾平章一米八几,她提着一口气,鬼鬼祟祟,一边量一边还要偷偷看他,小心不能把他惊醒。
接下来是胳膊。
她蹲在床上,盯着顾平章放在腹部的手发愁。
她严肃着小脸,盯了半天,又回头看看睡得很安静的顾平章,慢慢伸出双手,轻轻托起顾平章一只手。
顾平章动了一下,陶姜吓了一跳,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头皮发麻。
半晌,顾平章没有醒来。
她拍拍胸口,将他的手放下,立即开始量。
一边量,一边拿出塞在袖子里的黑木炭和破布记录数据。
接下来,她头疼地盯着顾平章上上下下看。
眉头紧皱,神情严肃紧张。
她抽出自己的腰带,蹲在顾平章旁边比划了半天,咬紧牙,紧张地看一眼睡着的人,伸出手,握住顾平章的腰。
顾平章似乎不舒服,动了一下。
陶姜屏息,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她才用力抬顾平章的腰。
抬了半天,……抬不动qaq。
陶姜哭丧着脸,恨恨冲顾平章的脸挥了挥。
她眼睛一转,又想到一个法子。
她跨到顾平章身上,一手抓着腰带一端,轻轻从顾平章腰身底下钻进去。
咦!能行!
她抹了把汗,紧张兮兮地一会儿看一下顾平章,一边轻轻将腰带往这边钻。
正干得热火朝天,即将穿出来时,她抿唇一笑,习惯性抬头,蓦地全身僵住。
少年目如点漆,正静静看着她。
陶姜先是被吓了一跳,摔得后仰,直接倒在他身上。
“呃……”好不容易爬起来,陶姜现在的姿势,说起来,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我,我梦游……”陶姜眼神飘忽。
“呵。”顾平章似笑非笑。
陶姜忙从他身上滚下来,摸着脑袋嘀咕:“唉我这梦游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有,你别害怕啊。”
顾平章缓缓将压在身下的腰带抽出来。
陶姜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梦游?”他又拿起陶姜记录尺寸的破布,扫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扔到陶姜眼前。
陶姜忙抓过来塞进袖子里:“哎呀我这手帕怎么掉出来了!”
顾平章蓦地蹙眉,移开视线,声音发冷:“将衣服穿好,成何体统。”
“啊?”陶姜低头,看了看,原来是没有系腰带,里衣散开,露出里面的翠绿肚兜。
她嫌原主勒胸的小衣难受,没穿,肚兜面料轻薄柔软,睡觉舒服,难免有些透……
她立即将带子系上:“谁让你看了!”
她趁机拉起被子,钻进去,闭上眼睛,一秒入睡,糊弄过去。
顾平章捏了捏眉头,无语地看了她半天。
陶姜硬着头皮一声不吭,装死。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平章躺下了。
陶姜抿唇偷偷笑了笑,嘿嘿,混过去了。
*
翌日,家里忙农活。
阳光撒遍青山,第一季稻子大都收割,家家户户忙着舂米。不久就要征收夏季税,家里米缸见底,这些新米必须早些晒好。
陶姜看着顾平章熟练地打谷子,车谷壳,用水磨碾米,用簸箕筛米。
她蹲在一旁,不时伸手扒拉,去抚摸那些筛出来的碎米。
顾薇将碎米装进米缸:“这些我们自己吃。”
她指着顾平章簸箕里那些好的:“那些,里正收走。”
陶姜数了数米缸,顾家人口少,地少,今年收成又不行,打的谷子也少。满打满算,这一季才收了四缸。按一个月吃一缸,这些也才够吃四个月。
农家很少额外收入,基本靠天吃饭。收成少,就要挨饿。
她叹了口气。
她又想到吴阿婆。那日,她碰到吴阿大替阿婆将稻子挑到道场,替阿婆将谷子打了。吴阿婆一个人,老伴病死,儿子征兵战死。她那一块地,估计一缸米都收不到。
这几年年年打仗,北方蛮族一直骚扰,加上天灾,大业朝风雨飘摇。宋家皇帝大都早死,按书里写的,接下去几年几乎更是一年换一个皇帝,朝廷更动荡了。她记得原书里顾平章死后没多久,蛮族南下,大业国破。
这么一想,她好日子全指着顾平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