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离去是最好的结局。
他也认可了这样的结局。
并非完全没有遗憾,只是比起遗憾,他看到了更多美好的东西。
“走吧。”
胡桃转过身,屋内,老人的尸体静静地躺着,猫咪失去了踪影,只有薇尔莉特什么也没问,静静地站在胡桃的身后。
“一切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咱们往生堂的工作了。”
人死之后,需要举办葬礼,生者前来送行,亦是与逝者告别,进而更好地活着。
夏目贵志走得没有遗憾,胡桃更是亲眼见证了他的往生,并不需要和尚来超度之类。
加上夏目贵志要求一切从简,胡桃便也没有自作主张,搞些特别的东西。
邀请的人员主要是前一日夏目在信中提及的人,由薇尔莉特送去。
原以为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孤独一人,只有妖怪陪伴在身边,却没想信件送的不少,人也都来了。
不仅有夏目贵志以前的同学,还有他研究民俗学的一些后辈和学生。
遗体告别仪式上,胡桃听见他们低低的呜咽声,每个人都是真情实感地为他难过。
“夏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他上学的时候总是神神秘秘。”
“他那只肥猫还总是抢我东西!”
“可是夏目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世界的鲜花都盛放了一般。”
那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呀。
胡桃想起了夏目贵志灵魂的模样,化为那样的少年,是否也是因为,那段时光是他记忆里最明亮最快乐的时光呢?
前来的人们献上花朵,与夏目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从此以后,在活人的世界里,他们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这位好友/前辈/老师了。
办完了人类这边的葬礼,胡桃轻轻松了口气,但是工作还远没有结束,按夏目的意思,还有妖怪那边。
他似乎从来都不想放下两边,人类也好,妖怪也好,都是他重要的友人。
死者为大,胡桃当然要完成他的要求。
刚刚走到门口,便见太宰治斜倚在门边,他的目光望向门外,似乎在发呆。
难得见太宰治这样,胡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忽然出声办了个鬼脸。
“哈!”
下一刻,便见太宰治懒洋洋地转过头,无奈道:“胡堂主,我早看到你了。”
胡桃不置可否,只随意道:“你在看什么?”
太宰治扭过头,抬起手指了指远方,远处,织田作之助正在看着自己的笔记。
“他在那边看了很久了。”
“明明是自己记下的东西不是吗?”
胡桃望了一会儿,又看向太宰治:“你心里有答案。”
太宰治点了点头:“夏目贵志,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来之后他就一直缠着织田作之助,几乎没怎么接触夏目贵志,可现在看到这些哭泣的人们,以及变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的织田作之助,他不免有些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死去之后会带来这样的悲戚呢?
面对太宰治的疑问,胡桃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回答:“是个普通人。”
“一个,稍微有点特殊的普通人。”
与太宰治他们不同,夏目贵志没有那么刺激的人生,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过完了自己的一生而已。
但他又有些特殊,比如年少时的坎坷,比如与妖怪纠缠的一生。
只是这些特殊并没有让他变得非人,也没有让他变得冷漠。
他成为了一个温柔的人,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人,于是他也收获了无数的友人。
因而,在他死去之后,会有很多的友人为他哭泣。
“啊,我有主意了。”
此前,胡桃并不知道如何办一场属于妖怪的葬礼。
但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形式不是重点,重点是情感的宣泄,是生与死的告别。
它们亲眼见证了夏目贵志灵魂的离去,心中的难过却难以抒发,而夏目贵志所提出的这场葬礼就是为了消去这份悲伤。
该说不愧是他吗?
临死之前还能考虑到这些,当真是……
“当真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人呀。”
胡桃浅浅微笑,抬起脚走出了屋子。
屋内是属于人类的葬礼,屋外,或者说大自然之中才是属于妖怪的地盘。
“太宰,这边就交给你了。”
胡桃挥了挥手,独自一人走出了房屋。
踏着夜色,她走入了树林之中,往日还有些阴森的树林此刻亮起了萤火,那是萤火虫在为她引路。
“小姑娘,你来了。”
妖怪有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响起,巨大的身躯看上去很是可怖,但胡桃却没有半分畏惧。
她微笑着,大方地走到了妖怪聚集的空地之中。
“我认为,以人类的方式来举办葬礼对你们妖怪而言并不方便。”
“我们人呀,讲究的是情感,是意念的传达,举行葬礼为的是送行死者,因此我觉得,只要是你们喜欢的,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