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接受?
他怎么愿意接受?
“猫咪老师。”
夏目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
“那一天总要到来的。”
他的眼中盈满了秋日的暖阳,温柔的让人想要落泪。
“我还记得,我们曾经遇到一个名叫‘日月食’的妖怪。”
日月食。
猫咪转过头,眼睛与夏目贵志的双眼对视着。
是的,他一直都记得,甚至还尝试过去找日月食。
日月食的能力是让人返老还童,如果可以找到日月食的话,或许能让夏目返老还童,不会迎来老死这样的结局。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猫咪老师你去找过他吧?”
夏目贵志浅浅地笑了。
“但是你也知道,如果我返老还童了,那也意味着我们之间的经历会全部抹去。”
“那样的我,还会是现在的我吗?”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忘记。”
“不想忘记和猫咪老师,和大家相处的这些岁月。”
猫咪老师扭过身,他几次想要变换成自己大妖的原型,让夏目不要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却又因为知道夏目现在看不见妖怪而放弃。
妖怪在夏目的世界里消失了,但至少他不能消失。
“带着这样美好的记忆走到人生的终点,想来也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吧?”
夏目贵志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一般。
就像他的命,半悬在空中,随时可能突兀地消失。
没有人能够挽留住他。
没有人能够留下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生老病死,是为自然,能在年老之时不带遗憾地离去,我认为这便是人类一生的大圆满了。”
胡桃的声音突兀响起,她对着夏目贵志轻轻一笑:“不过,夏目先生现在还是有遗憾的吧?”
夏目贵志愣了愣,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或许比她看上去要通透的多。
而人之将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果断点了点头。
“要说遗憾,确实有那么一两件。”
“一件是关于妖怪的大家,你跟我说他们都在,可我却看不到也感知不到,更无法与他们交流,这确实是一件遗憾。”
“另一件是关于我人类的朋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很是柔和,几乎要散发出光芒了一般。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他们因为我生病的事情而难过,因此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不过如果连葬礼都不让他们来参加的话,未免也太残忍了吧?”
“另外……”
顿了顿,夏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有些害怕,这个时候忽然告诉他们,他们会不会打我啊之类的……”
“等到了葬礼上,他们也不会想起打我了吧?”
说得轻巧。
实际上,不过是担心朋友看到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样子而难过罢了。
胡桃叹息一声,为夏目贵志掖了掖被子。
“那就写信吧!”
忽然,薇尔莉特的声音从胡桃的背后响起。
夏目贵志有些茫然地看去,胡桃却了然地勾起了一抹笑。
“有些话如果无法当面诉说的话,那就通过信件传达。”
“这不就是信件存在的意义吗?”
金发的少女满脸认真,阳光洒到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光芒的外衣。
她就如天使一般,是注定了要来人世间体会感情,渡过苦难的。
在稍许的怔神之后,夏目贵志收回了目光,他看向怀中的猫咪老师,目光柔软:“你说得对。”
他想起,自己虽然也写信,但更多是与笔友织田作之助。
说来也巧,起初夏目贵志回到八原,为的就是避开自己的那些朋友们,一个人在这里度过人生的最后一途。
却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刚好要旅游取材,且第一站就选择了他这里。
或许也正是多亏了织田作之助,才让他在这人生的最后,做出了那么多大胆的事情吧?
比如求人陪在他身边,比如在生前就与负责处理丧葬仪式的人见面。
再比如,像现在这样,为自己的友人们写一封信。
——或许不止一封。
“先给猫咪老师写一封吧,虽然当着面也可以说,但如果大家都有的话,猫咪老师会生气的吧?”
说着夏目贵志好笑地低头,刚巧看见猫咪老师扭过头,露出耳朵尖尖。
‘嘁,谁稀罕啊!’
话是这么说,可当薇尔莉特用随身携带的打字机打完信之后,猫咪老师迅速夺过了信,藏到了自己的身上,用猫咪厚实的毛挡住了信件。
完全不想给别人看。
“嗯,再给田沼他们写一些吧?妖怪的话都在这边,人类就只有信件了,我想在我活着的时候至少保证能给他们写好。”
薇尔莉特点了点头,她坐直身子,金属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跳跃着。
仿佛舞蹈。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