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惊呼声中,阎兴邦晃了晃身子,努力握住身侧的亲兵试图稳定身形,“祈安,还记得前日里我对你说,要收你做义子,待回到老营与兄弟们一同庆祝么?当时你大哥也在场,若他有心害你,我便不会提出收你做义子激怒他,做出这等激进之事。”
  他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些许祈求之意,萧祈安不是听不出来。就在他刚要出声之时,听到了一声温凉如水的声音,“义父要偏袒阎少康么?当日您的确提出将萧祈安收为义子,却遭到了阎少康的强烈反对和辱骂。平日里,阎少康对待萧祈安的态度,怕是被大多数人看在眼里,孰是孰非,不用多说。”
  她这话一出,终于有人看不惯站了出来,“当时俺们将性命别再裤腰带里,跟着萧大哥一路杀回老营,却听到了大……阎少康的嘲讽和不屑。俺们不求他能感恩,看到如此不领情却也心寒。”
  “是啊……老营里的亲军,自认为是阎家军‘自己人’,从不将俺们放在眼里,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今日大帅没个说法,俺们就撤!”
  “要说法!萧大哥立了那么多军功,都会被忌惮暗杀,老子的命岂不是更加不保,今日若没个说法,老子就不干了!”
  跟着萧祈安打过仗的乡勇们,早就看不惯阎少康公子哥的作风。平日里见他为人傲气,骑马走路都仰着脖子,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样子,早就对他心生不满。
  今日听闻他竟然给众人心中敬重的英雄---萧祈安下毒,更是不能忍。
  阎兴邦无暇擦拭额头上浸出的汗,颤巍巍地指着身形提拔的男人道:“祈安,你今日来是要聚众造反么?”
  萧祈安拱手道:“回禀大帅,属下今日收到表姑娘留下的信笺,才知抓住了下毒之人,故而只带着几名亲兵前来一看究竟。今日在场的兄弟们,皆是属下留在老营的人,并无属下前去甘州和州招募的新兵,还请大帅明察。”
  有人见阎兴邦左顾言他,仍旧不肯当众清算自己儿子的罪名,便喊道:“舍不得自己有罪的儿子,如此偏袒,如何服众?!”
  “若是传扬出去,谁还前来投奔,唉……咱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俺要跟着萧将军……萧将军咱们走!不在这破地方受他们鸟气,看看他们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如何打败金贼?!”
  “呸……就他们三脚猫功夫,怕是又被金贼一股脑冲散,吓得尿裤子逃跑……哈哈哈哈”
  阎兴邦的老部下,有几个人焦急地小声说道:“大帅,若您再不出声稳住局面,怕是兄弟们要哗变了。”
  陆家军的人则纷纷看向在一旁站立的陆南星,竟然有人主动问道:“大小姐,若你想离开,咱们就追随你而去!”
  陆南星听到这声“大小姐”仿佛还是原身的记忆中,很是久远了。她明白,这是陆家军的老人对阎兴邦无法抵御金兵的能力产生质疑,今日又见他打算偏袒自己儿子,对他失望了。
  这帮人当初听闻陆父意外去世后,选择跟随阎兴邦也是出于立功拿赏银,能吃喝不愁的考虑。如今想要择木而栖,必是发觉跟着阎兴邦再无前途。人总是会趋利避害,跟随对自己有利的人。
  “我相信义父会对大家有个公正的交代,也不枉父帅临终前的托付。”陆南星当众将大帽子毫不留情地扣在阎兴邦的头上,箭在弦上,她才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阎兴邦在一阵眩晕之下,仿佛传自耳中的声讨像是无尽的魔咒,令他感到四肢发冷,再无力气支撑,在阎少康撕心裂肺地惊呼声中,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陆南星急忙命人将医官传来,看着萧祈安带着人将阎兴邦抬回主帐内,她见扣押阎少康的人被他的暴怒挣扎之下快要支撑不住了,立刻沉声命道:“来人,将阎少康和萧祈晏一同押下去严加看管,待大帅醒来再做打算。”
  得到消息的林氏和落月急忙命人套车前往老营,待看到昏迷不醒的阎兴邦后,双腿一软,发自内心地嚎了声,“大帅,你可不能丢下我们母子不管……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身后的丫鬟不住地劝道:“夫人,当心身子……”
  林氏泪眼朦胧间,心慌意乱地摇晃着阎兴邦的身子,迫切地希望他马上醒来。
  若是他再也醒不过来,即便她诞下了麟儿,谁有能放在眼里,还不是成为上位者的眼中钉。她摸着肚子哭声震天,陆南星在帐外听着,颇像阎兴邦此刻就死了的感觉。
  “夫人……夫人!”帐内传来丫鬟的惊叫声,“快来人啊!夫人晕过去了……”
  老营内的医官并不擅长妇科,带陆南星命人快马加鞭将宁州城内的医婆唤来时,林氏下身出血仍旧没有醒来。
  第六十五章
  当晚, 陆南星彻夜守在主帐外。
  阿硕和许招娣都劝她回帐休息,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若有事,也来得及赶过来。
  陆南星拒绝了, 经历过宫斗政变才明白, 当权者去世前后若无缜密的安排,很可能错失良机,眼睁睁看着有心之人上位, 再无翻身的机会。
  她命白束派人伙同小山子, 盯紧宁州城将士的动向。由他本人亲自盯梢阎兴邦的老部下,乃至陆家军旧部的行踪, 若有情况直接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