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隐隐觉得不对,这人看起来并不像普通人。
“嗯呢!”秦砺放下茶盏,搓了搓手,自己承认。
“家中突遭变故,出来谋生。”
明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便可以理解了,
魏钦出手又大方,想来做他的马夫也能有不错的月例呢!
见来应聘马夫的男子手边摆满了茶点,她觑了一眼魏钦,这人看着冷心冷情的,还挺客气的!
“什么耳坠?”陈愖显然对这个更好奇。
明黛有些尴尬,只想囫囵应付过去,急忙说:“没什么,我丢了一样东西在他车厢里。”
走到魏钦身前,放轻声音问他:“你看见了吗?”
秦砺偏头看着魏钦从袖兜中掏出一方粉色绣花帕子,眼睛都瞪直了。
魏钦把帕子连着耳坠一起放到她手掌心:“丢三落四。”
从他嘴里说出这个词,显得格外的亲昵。
明黛有些不服气,她是被他吓到了,才躲出去,走得急,忘记拿了,哪里是丢三落四!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他帮自己戴耳坠的画面,耳根发烫,攥着耳坠:“我回去了。”
等着她出去下了楼。
陈愖和秦砺相视一眼。
秦砺捏着粗嗓子说:“魏钦~我的耳坠呢~”
陈愖轻咳一声,压着声音,沉声说:“丢三落四。”
魏钦冷眼瞧着,薄唇微勾,把他们两个人齐齐地赶出了大门。
两人站在街道上,望着紧闭的屋门,无奈地耸耸肩。
不过陈愖已经习惯了。
第四十章
秦砺把自己打理干净, 再次出现在魏钦书房中时,魏钦没有丝毫奇怪,更没问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秦砺随手给魏钦抛了一本厚重的册子, 他大剌剌地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我没有仔细看, 你自己瞧瞧是这个吗?”
他见魏钦面色沉静地翻阅册子, 便也安静的四处看了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起身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
是本医书,秦砺再看周围两格,也全是摆的医书,且又翻阅过的痕迹。
他竟不知魏钦何时对医术感兴趣了。
秦砺虽出身勋贵,但少年时就进了军营,走到如今这个地位全靠自己在沙场拼杀得来的, 真刀拼杀, 受过的大小伤无数, 对医术也略知一二, 便挑了一本打发时间。
书房内静悄悄的,半个时辰后魏钦从书案后走出来, 坐到秦砺旁边的空椅上:“多谢。”
秦砺合起书, 摆了摆手:“你这册子我没出什么力气, 都是你的那些人找到的。”
“这恐怕才是解公让你走这一趟东南的根本目的吧!”他低声道。
魏钦低头笑了一声。
秦砺了然, 不再追问, 转而好奇:“你也不曾习过武, 怎么调教出来的人倒比我手下大部分精兵还要能干?若能拉上战场, 必定都是能以一敌百的精兵。”
“秦将军说笑了, 你麾下悍将何曾少过,何必惦记我那十几个人。”魏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小心思被戳破, 秦砺也不在意,只让他也给自己培养几个用用。
魏钦无奈的答应。
秦砺高兴了,说是下楼找陈愖拿好酒,几人好好的叙叙旧。
更想好好套套他的话,问问今日下午那位漂亮的姑娘是谁。
魏钦拿起他放在两椅之间的方几上的书,喉咙滚了滚,手指缓缓划过书脊,想起萧逊的话——
药石无灵。
秦砺和陈愖一路说笑着走进书房,瞥见圈椅上沉着脸,垂眸静默的魏钦,不由得心惊肉跳,同时噤了声,秦砺咳嗽了一声:“外面雨还未停,从廊下走了一圈,鞋袜竟然湿了。”
魏钦抬眸,神色恢复如常。
只是他一贯的神色,也显得格外的寡淡冷漠。
陈愖其实不喜欢和魏钦饮酒,他的酒量比他这个嗜酒如命的人还要好,更不用说掌军且立下行军时不许饮酒军规的秦砺。
陈愖和秦砺趴在案上呼呼大睡,魏钦只是微微红了脸。
他起身,扶着案面,扯松了襟口,呼出一口浊气,转身下了楼。
百宜今日歇息得晚,听巷中传来打更声才警觉时候不早了,正要准备灭了烛火睡觉,余光一扫,看见房门上印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心脏一突,吓了一大跳。
“百顺?”
门外静了一瞬,才响起一道低沉的声线:“是我,她睡了吗?”
百宜转头看了一眼睡在里侧,睡容恬静的明黛,下床走到门后:“我们姐儿已经睡了,钦大爷您有要紧事吗?”
魏钦沉默着,他只是突然很想看看她。
脚步声远去,百宜觉得奇怪。
次日一早明黛刚醒,百宜站在床边,一边帮她把鞋子摆好,一边告诉她昨夜魏钦找过她。
明黛打了个哈欠,捋捋发丝,抬头看她:“什么?”
“隔壁的钦大爷昨晚来过。”百宜说。
“他来找我做什么,有很重要的事情吗?你怎么没有叫醒我?”明黛心中不解。
百宜摇摇头,也觉得诡异: “不过,我闻着钦大爷身上酒味有些重。”
明黛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问道:“他几时来的?”
“三更天。”百宜想了想,“您要过去问问吗?”
那么晚了,来找她做什么呢?
明黛眼里闪过困惑,纠结了一下,转头倒回床上,拽过薄被盖住脸:“算了。”
*
秦砺只在扬州住了两日,次日一早天未亮就离开了。
魏钦送他到城门外。
秦砺骑着骏马,看着魏钦,黑脸悄悄地浮现不自在的神色,他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肃生你多加保重。”
说完不等他反应,小腿轻敲马腹,快马离开了。
雨后城外落叶满地,景色萧瑟。
“秦将军也是性情中人。”陈愖看着秦砺远去的背影,感叹道。
魏钦唇角微动,“嗯”了一声。
秦砺身影消失,他收回准备回到车厢,却见远处三五成群的百姓断断续续地往城门口而来。
魏钦看了浦真一眼。
浦真会意,前去打探。
“瞧那个方向,恐怕是流民。”陈愖低声道。
果然,没过多久浦真回来禀道:“都是曲塘堰周围村庄的百姓,不知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是官署想要开曲塘堰分淮,他们为了保命全家老小带上家私,逃亡到府城了。”
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尚未得知,但现下人人自危,恐生祸乱。
陈愖沉默着不说话,
魏钦屈指敲了敲车壁:“走吧。”
双柿巷
明黛看着突然出现的甄安阳,抿紧了唇瓣。
“怎么,不认识哥哥了?”甄安阳笑着问。
来人正是甄家长子,是与甄明珠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他也是当了明黛十四年的亲哥哥,身量合中,相貌斯文,神态严肃。
甄安阳前段日子去了一趟山西,他也不曾想到自己仅仅离家四个月,家中就发生这么大事情的。
“甄明黛你真是长进了。”他回家后才知道明黛离家出走了,语气颇为严厉。
“我是明黛。”
明黛偏过头,强调道。
甄安阳闻言气血翻涌:“你是我甄家的女儿。”
明黛心里一酸,却倔强瞪大眼睛:“很久之前就不是了。”
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甄安阳还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已经知道她离家出走前和应太太吵过架,怕她还在担心要嫁去应家的事情。
“你放心,有哥哥在,不会把你嫁给应五郎。”
可是明黛比谁都清楚,他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明黛喉咙干涩,她说:“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大哥哥你知道吗?你是我离开甄家后第一个来接我回去的人。”
对其他人而言,她并不重要。
这是明黛第一次承认这个现实。
甄安阳一愣,想为魏老爷应太太解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没有关系,现在他回来了:“立刻收拾行李随我回家!我保证回去后,甄家上上下下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明黛听见他的话,笑了一下,心里却很难过。
“你要是早回来两个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