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还用力点了点头。
魏钦想起她今日上街是去给魏钰的妻子方氏买礼物, 瞥了一眼她发髻间新的罗帛像生花, 哂笑:“赢得银钱都花光了?”
明黛脸一红,反正剩的不多了。
进了首饰铺, 这个好看,那个也喜欢,她哪里还能控制得住,再说:“这只像生花做的多逼真呐!”
“虽比不上真花,但八九分的形似已经足够鲜艳了。”明黛抬手轻抚。
粉白色的牡丹像生花娇艳欲滴,但依旧压不住底下那张明媚的娇颜。
说到这儿明黛又惦记起他家后头光秃秃的园子, 若能种上四时各季的花就好了:“你看, 到时候你若想簪花了, 随时可以摘一朵, 多方便!”
“便益我吗?”魏钦挑了挑眉。
明黛看了看他的发顶,规整的发髻上只有一根墨玉竹节式的簪子。
时下不仅女子簪花, 许多男子也爱在鬓边簪花, 前几日陈愖就在幞头旁簪了一朵芙蓉绢花, 十分的漂亮。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能方便静照先生, 你们可是好朋友吗?”
魏钦薄唇抿紧, 神情莫测, 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眼。
明黛顶不住他的眼神, 面颊鼓了鼓, 老老实实地承认:“是我,是我想要, 就算不舍得给我簪,那一丛丛的花看着也……”
“好啊。”
明黛话未说完,便被他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竟然答应了。
她追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呢?栽什么花?要凿池塘吗?”
魏钦若有所思,似乎并没有下定主意。
明黛心中一动,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小步,漂亮的小脸凑到他眼下,示意他瞧瞧自己。
魏钦呼吸声微不可察的停了一拍,他肩颈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一寸,低声道:“怎么了?”
明黛嘻嘻笑着,厚着脸皮自荐:“要不,我来帮你,保证把你的小园子弄得漂漂亮亮的。”
她突然伸手拉住魏钦,拽着他往园子走。
魏钦愕然盯着被她揪住的袖口,回神时,明黛已经松手,丢开他。
他默不作声地转了转手腕。
明黛站在荒园中,一点点的比划:“回廊尽头养一丛墙高的芭蕉,回廊沿边移栽一排的菊花再用青砖铺小径,凿池引入活水,畔边种芙蓉牡丹,最靠墙的那方空地造一间小小敞厅,周围……”
明黛说得入了神,停下来才发现身后静悄悄的,她回头看他。
魏钦姿态慵懒地倚着廊柱,深沉幽暗的眼眸沉浸地注视着她,专注的目光仿佛烫了她一下,明黛红唇开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你觉得怎么样?”
魏钦不慌不忙地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了一声:“尚可。”
明黛已经知道他的尚可便是还不错的意思,免不了得意起来,精致的下巴微扬,意思是还不快快选她。
魏钦唇角微扬,笑了一下:“明师傅工价几何?”
明黛一楞,工价?
她哪里知道要多少,轻咳一声,试探地伸出四根手指头。
“每日四两?”魏钦问。
明黛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对。”
这会儿天色擦黑,陈愖从外头回来了,看见浦真,随口问了句:“魏钦呢!”
浦真呵呵笑着,在花银子哄小姑娘玩呢!
他转了话头:“静照先生今日回来得早。”
陈愖摇摇头,忧愁地叹了一口气,钱袋子渐空,不得不回来啊!
他不明白,钱怎的就花得如此之快!
这时魏钦恰好从园子里出来。
魏钦扫了一眼陈愖,目光在他簪在软纱罗巾边沿的粉色芙蓉绢花上停了停。
陈愖不明所以,盯着他作甚?
眸光一闪:“你想要这绢花?折旧便宜卖给你,一两,不八钱如何?”
魏钦:……
“免了。”
好吧!
陈愖有些无奈,独自回屋琢磨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手大脚了,第二日就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自然洛阳的牡丹苗,黄山搬来的巨山造假山,檀木建敞厅……”
明黛写了长长一个册子交给浦真,让浦真去找人。
“你就让她这样花钱!”陈愖转头问魏钦。
她刚刚说的那几样,算上人力物力都要几百两了!
魏钦看他,不置可否。
明黛不高兴了,伸出手挡住他质问魏钦的眼神:“请你不要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又没有中饱私囊,钱都花在园子上了!”
“我只拿我该拿的。”
说起每日四两的工钱,明黛忍不住开心起来,她要是身后有尾巴怕是早就翘上天了!
“你还有月钱!”陈愖震惊道。
明黛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肯定啦,钦大爷请我帮他监理造园子,这可是个辛苦活,当然有工钱!”
明黛现在对魏钦,很尊敬!
魏钦听她的称呼,低头嘴角微抽。
“你!”陈愖看了魏钦一眼,很是好奇,压着嗓子小声打探,“多少银钱?”
明黛沉吟片刻,眼珠子一转,不往他脸上看,埋头在册子上写写画画,就是不告诉他。
陈愖看她这憋不住笑意的模样,就知道肯定不少,眼见询问不到,冷哼两声,起身走到魏钦身旁,小声说:“我以前累死累活地帮你处理各种公务,你每个月才给我……”
他正说着话,余光瞥到明黛溜过来,连忙噤了声。
明黛提防着他,以防他胡说八道,她把册子塞到魏钦眼皮子底下:“你瞧,你瞧,在这儿种一棵梨树怎么样?”
她还像模像样地画了一个概念图。
明黛又问他:“你喜欢鹦鹉吗?”
“等敞厅建完了,可以养一只在里面。”
到时候多热闹啊。
“他肯定嫌鹦鹉吵。”陈愖嗤笑一声,站在她身后凉凉地说道。
明黛看向魏钦。
不仅是鹦鹉,魏钦是不喜欢任何吵闹的东西,非要说一个还算合他心意的,那便是金鱼了。
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每日投些食就好。
*
“二爷小的们答应了太太会跟着您,陪您买完金鱼,您别为难我们。”
裴子京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裴母指派的小厮,深吸一口气:“很好!”
裴子京自上回被裴母带回去后,便一直被约束在家中读书,要不是过几日是他老师的生辰,他要亲自挑选生辰礼,裴母还不肯放他出来。
他的老师善种花养鱼,又尤其喜欢蝴蝶鱼,他便来到集市想买几尾金鱼送给他。
更想寻得机会去找明黛。
见小厮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把已经买好的金鱼递给他们,转身往回走:“我还要再逛逛。”
小厮们相互看了看,紧紧地追了上去。
金鱼的种类繁多,明黛几乎要看花眼了。
可偏偏是她如今不能当甩手掌柜。
陈愖望着不远处挨个摊位,煞有其事问价的明黛,低声说:“我如今是看不懂你了。”
魏钦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真就安心在这儿当个富贵闲人?”陈愖轻笑了一声。
魏钦淡淡地道:“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陈愖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份信:“你的老师解公命我带给你的。”
魏钦的老师解道机,永戌三年的会试主考官,而魏钦也是在那年高中进士,解道机官至内阁首辅座下门生无数,但能得他关心的寥寥无几。
多少人求不来的际遇,偏魏钦不在意,他收好信,淡定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手臂自然垂落,手指拂过挂在腰间的荷包。
陈愖这才注意到他今日带了配饰。
真是奇怪了。
魏钦无心管他。
陈愖明白除非是魏钦自己主动说,要不然是无法从他这里打探到什么的,正准备自己去找乐子,刚转过身,一道身影从眼前飞快跑过。
陈愖眼睛一花,抬手想扶住魏钦,却摸了个空。
他转头一看,身边哪有魏钦的身影。
“裴子京!”
明黛好不容易才挑中了一尾合她心意的金鱼,通体莹白,尾巴像飘逸,游起来像裙摆,好看极了,刚想问问魏钦,一抬眼就看到了裴子京。
裴子京有些激动,他不曾预料到会在集市上遇到明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