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做好了多等些时候,甚至魏钦不理她的准备,这道敲门声中好像都带着讨好。
果然魏钦彻底不搭理她了。
明黛转身丧气地靠住门板,正叹气,忽而后背一空,她站不稳,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砸进一堵结实宽阔的胸墙。
魏钦下意识接住了突然投进自己怀中的身体,明黛发顶擦着魏钦的下颌,削弱的肩膀狠狠抵住他的心口,他闷哼一声,手掌紧紧地握住明黛柔软纤细的胳膊。
明黛惊魂未定,臂膀传来痛楚,接住她的人是……
她一怔,猛地从他胸前跳出来,转身往后倒退两步,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她震惊地看着魏钦。
她没料到魏钦这么容易就为她开了门,有些懊恼自己差点儿摔一跤,险些丢了脸。
不过现在也不曾好到哪里去!
魏钦没有说话,只是收了手臂。
明黛故作镇定,摆出笑脸。
她面颊不由得泛了红,颜色昳丽,十分的容貌。
亮晶晶灿若星辰的眼眸仔细地观察着魏钦的神情,他调理的很快,看不出任何不自在的神色。
魏钦不冷不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分的脾性。
他忍不住想她真是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
明黛哪里知道他这会儿正在心里念叨她,眨巴眨巴眼睛:“魏……
她刚出声,就收到魏钦警告的眼神。
明黛终于感觉到脸又些烫了,她小声问:“你饿了吗?”
“你想吃什么?”魏钦直白地问。
明黛松了一口气,他还愿意给她饭吃呢!
“望江阁!”她急忙忙说。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自然是扬州出名的食肆酒楼。
纵使望江阁离木樨街也不远,不需要特地坐轿或是搭船,等他们到店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午市最繁忙的时刻,大堂内只有零星几桌食客。
伙计跟在明黛身边,贴心地说:“少爷,奶奶楼上雅座请。”
魏钦脚步一滞,顿在原地。
明黛可不敢回头看魏钦的脸色,她和魏钦还是故意一前一后地进来,这伙计怎么会误会呢,她摸不着头脑,只好摆摆手,好声好气地说:“我们不是夫妻。”
伙计震惊自己竟然看走眼了,很快改口道歉,另外招呼人去接待魏钦,再为他独自安排雅座。
明黛一边轻提着裙摆,踏上楼梯,一边摇摇头:“一间就够了!”
伙计神色变得微妙,看着明黛眼神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明黛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对着魏钦挤眉弄眼:“哥哥先走吧。”
魏钦从她身前经过,低头瞥了明黛一眼。
“原来两位顾客是兄妹,我就说两位容貌的确很相像。”伙计笑呵呵奉承。
明黛:“……”
他们走进雅座,刚坐下,装着瓜果的馔盒也呈上来了。
伙计将食单递给魏钦,魏钦看向明黛,伙计这回机灵了:“姑娘请。”
明黛不用翻食单,利索地报了一连串的菜名:“酒醋蹄,盐水鹅,炒鲜虾,笋丝炒肉,清蒸鲥鱼,鲫鱼豆腐汤,再要两个糖馅烧饼,两个松子烧麦。”
“最后给你来一碗精肉浇头的红汤面,好吗?”
魏钦颔首,吩咐伙计先上一壶茶。
“请爷和姑娘稍作片刻。”伙计作揖退下。
雅座内的食桌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大理石心的桌子,两人面对面而坐,奇怪的是明黛也没感到别扭,她趁着等菜的间隙,好奇地问魏钦:“浦真去哪里啦?”
浦真是去找牙婆买人了,家中用着的人浦真要自己亲自挑选才放心。
明黛点点头,看来他是要在木樨街住一段时日了。
伙计正好将茶送进来,魏钦轻抿一口茶:“你倒是与他玩得好。”
浦真为人机灵,长得又齐整,明黛当然乐于与他说话,更何况还是他每日辛苦为自己煎药:“他知道的可多了,他还知道有个货郎担儿卖的绢花最好看,他说等着下次他见着就来叫我。”
魏钦倚着圈椅,左手肘随意搭在扶手上,右手慢悠悠地摩挲着茶盏薄壁,她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还想着买绢花。
明黛哪里不担心?
她心里发愁着呢,等那货郎来了,她可能都没有银钱买绢花,她惆怅地叹气,从馔盒中拿起一块甜瓜,却见这馔盒侧面雕着魏家漆器特有的小梅花刻印。
“这是你家的漆器。”她指着桌上这只雕漆描金牡丹瓣式样的漆盘说道。
魏老爷没有读书的天赋,但生意的确做得不错。扬州城内一大半的酒楼食肆的雕漆饮食器具都用的是魏家的漆器。
魏老爷的这些本事魏钦自然了解,并没有惊讶。
明黛瞧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越发奇怪他怎的不回家。
她可不曾听说他也是魏家的假儿子。
见过魏老爷,他的那些兄弟,再瞧他,就知道他是魏家的血脉。
明黛回想魏钦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魏钧的长相,付费资源在企我鸟群物二肆酒另吧一究耳免费整理魏钧有些像他,但容貌气度远比不上他。
既想起魏家,明黛更加好奇魏钦知不知道魏明两家那桩指腹为婚的亲事,她正要问他,伙计们敲门上菜了。
扑鼻的饭菜香味打乱了明黛的思绪,她转而认真用起膳来。
明黛用膳的时候不喜欢说话,而魏钦又是个话少的,顿时厢房内只剩下碗碟轻轻触碰的声音。
明黛吃了七八分饱,最后盛了一小碗的汤捧在手里慢慢地喝,同时默默地看魏钦,从束发青簪看到襟领,骨相皮相皆是难得的上品。
他吃相文雅,举止慢条斯理,随着他的动作,身上道袍缎地泛着柔和的光亮。
这幅画面很容易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观察了他这么久,明黛默默的在心底确定,这人看起来朴素,实则是个很讲究的人。
魏钦面上不显,不紧不慢地搁下碗筷,拿起绢帕擦拭唇边,他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洁干净:“看够了?”
“嗯?”
明黛困惑地看着他。
魏钦以为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想糊弄过去,把绢帕丢在桌面,“呵”了一声:“我问,明姑娘是否看够了?”
明黛翘起唇角,声音软绵绵的:“依着我们的关系,不能看吗?”
看清她眼底的狡黠,魏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肯定道:“你知道了。”
她袖口微翻,露出的那只金镯格外眼熟,他分明在萧太太手上见过。
魏钦没有明说,但是明黛懂他在说什么:“是呀,是呀,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啦,我们可是有父母辈就许下的婚约,原来魏郎也知道呀!”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魏钦面色如常,唇角甚至挂着笑:“那又如何?”
他笑意未达眼底,一身肃然冷漠。
果然如她所想,萧太太或者说魏家根本就做不了他的主。
明黛的确不能拿他怎么办,她也不想做什么。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她脸上却表现的十分难过,垂下眼帘,细眉蹙起,娇娇滴滴的模样任凭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爱怜。
可偏偏她对面坐的是魏钦,他好以整暇地望着她,似乎在看她还能唱出什么戏。
明黛当然接着演下去,抽出绣帕掩面欲泣,肩膀也跟着轻颤,好不可怜。
她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回应,忍不住小心拉扯绣帕,不经意地露出她漂亮的眼睛,她飞快地偷看魏钦一眼,直愣愣地撞进魏钦黑漆漆的眸子。
明黛细长的手指无趣地卷下绣帕,不满意地质问:“你怎么不说话!”
魏钦头疼,忍不住摁了摁眉心,不想接她的话茬:“什么时候回去。”
“再歇歇。”明黛不乐意回去,回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他也不好玩!
明黛侧身推窗,望着窗外的景色。
楼下街道行人背着行李急匆匆地赶着路,好像大家都有事情做,明黛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在窗框上滑动。
这条街十分繁华,望江阁对面就是一家只卖宝石的铺子,明黛从前也光顾过这家呢!
她买过一颗绿宝石,再找人制成的戒指,十分耀眼,她很喜欢的!她抬起手,看看如今荡荡的手指,幽幽地叹气,手指微微张开,透过指缝恰能看见宝石铺子的二楼,顿时她整个人僵住。
她用力攥住窗框,蓦地站起来,脚尖莽撞地磕到桌腿,食桌嵌着大理石,分量不轻,都被她撞得摇晃了两下,可她仿佛没有知觉。
魏钦抬眸看她。
却见她背脊紧绷,看起来很紧张,甚至还充斥着戒备,眼睛的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嘴巴喃喃自语:“为什么就是躲不开呢。”
魏钦感到了一丝惊讶,她看起来似乎快哭了。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黛抢在他前面将窗户用力合上,回过头,小脸苍白。
魏钦不知道她究竟看见了什么,若有所思,谨慎的没有开口。
明黛望着他,没由来地问:“你有没有嫉妒过一个人?”
第七章
明黛自己都觉得她问题很可笑,魏钦怎么会嫉妒别人呢!”
她从前也不知道嫉妒是何等滋味。
明黛幼时甄家盐号还不曾像今天这般扬名两淮,甄父甄母虽忙于扩张和稳固甄家在扬州盐业中的地位而常年在外经营应酬,但待家中子女是极好的,名贵的吃食,精美的衣服,华贵的头面,应有尽有,就连月例银子都放得宽松。
明黛又是家中最小的,兄长姐姐们让着,仆妇侍女们捧着,惯得她性情骄纵任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她容貌出众,又爱漂亮,穿衣打扮一向深受周围同龄小姐们的追捧,不管在哪儿,她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明黛也认为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