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很简单,龙卷风秒懂。
  穆亦嫣将她举起来,放在窗沿上,用手抵着龙卷风的背,以免这崽子太过激动而从窗户上掉下来。
  小龙崽的听力比人类好,这是穆亦嫣信赖龙卷风的原因。
  龙瑄听力也好,但穆亦嫣有更重要的事要委派她去办,窃听的工作还是龙卷风更合适。
  屋里有动静,但这动静对穆亦嫣来说很轻微,很模糊,她啥也听不清楚,只能期待着龙卷风的反馈。
  当龙卷风不负众望地朝穆亦嫣转过身来的时候,穆亦嫣的期待值拉到了最高,并用眼神鼓励她:“快说。”
  在穆亦嫣的鼓励之下,龙卷风不过脑子,有啥说啥,用清脆的声音响亮道:“我听见了打啵的声音。”
  由于这崽子忘记了现在处于多么紧张的时刻,竟然用这么大的音量,这么天真无邪的语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穆亦嫣当即知道自己完了。
  屋里的任穗箐和关严雪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反应比较大的是任穗箐,她发觉屋外有两双不拧一顿就记不住教训的小耳朵之后,恼羞成怒,当即抄起一个抱枕朝窗户砸了过去。
  “哐当”的声音配合上任女士的狮子吼:“穆亦嫣,你要死啊!”
  穆亦嫣吓得一激灵,拔腿就跑,还不忘夹起龙卷风,带着她的同伙一起畏罪潜逃。
  任穗箐气不过,决定给无法无天的女儿一点颜色瞧瞧,她推着轮椅到门边,想拧开门出去大发雷霆,可这门就像被水泥封上了一样,怎么也推不开。
  龙瑄和暴虐的丈母娘一门之隔,神情紧绷,不敢呼吸,掌心都出汗了。
  她女朋友的生死全都系在了她的手上,她可不能懈怠。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房间安静了。
  已经逃到楼梯口的穆亦嫣冲龙瑄比了一个手势,让她一起上楼。
  龙瑄立马松开门把,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气球,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跑,跑得那叫一个轻盈。
  回到二楼,房间的门上锁以后,危机解除了。
  一楼主卧。
  任穗箐还想骂骂咧咧,追过去揍人,被关严雪一个眼神制止了。
  关严雪一走到任穗箐的背后,握住推轮椅的把手,任穗箐就会被点住哑穴,脾气突突地在各大穴位里撞,但不会发出来。
  关严雪推着任穗箐回到房间的中央,回到准备交谈的地点。
  她很无奈,她不知道一向耳聪目明的小龙崽是怎么得出“她们在打啵”这个说法的,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都没有开始交谈。
  房间里所有的声响都是推轮椅发出的。
  把任穗箐的轮椅推到床边靠着,关严雪蹲了下来,替任穗箐将歪七扭八的腿摆好。
  仅仅是摆好。
  以前她会用一个软垫,垫在任穗箐的伤腿和轮椅踏板之间,让伤腿靠得更舒服一点。
  今天却没有。
  握住任穗箐的脚踝时,关严雪开口了,声音像和缓的溪流,不紧不慢地往前:“我今天问了田医生,她说你的脚恢复得很好,要拆脚上的这些立马可以拆。”
  “今天晚上她没空,但明天早上会在,你要拆的话,明天一早我就可以带你去拆,要去吗?”
  两个人没有对视,关严雪专注手头的事,头低着,任穗箐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和两只不露端倪的耳朵。
  问题不是很难答,任穗箐做梦都想把这些烦人的东西踢掉。
  她这半生大伤小伤无数,哪一次像这回这么娇弱了?这些黑历史一样附在她脚上的东西,她早都想拆掉了。
  只是这种想法冒出过很多次,任穗箐一次都没有付出过行动。
  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关严雪吗?
  任穗箐没琢磨明白,现在要被迫琢磨明白了。
  关严雪主动提起了这事,强迫她面对和选择。
  任穗箐不傻,她知道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只要她选了不合关严雪心意的结果,她们之间很可能就这样结束了。
  关严雪抬头了。
  任穗箐看着关严雪漆黑又冷静的眼眸,立刻把“很可能”这三个字划掉。
  是一定。
  于是任穗箐左顾右盼,烦躁抓狂,想发一通脾气,想把穆亦嫣逮过来揍一顿。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让她纠结在这上头就行。
  可不论任穗箐怎么狂躁,关严雪都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她两只手抓着轮椅的扶手,将任穗箐困在里头,让她无处可逃,不得不面对。
  她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任穗箐将自己的手从发胀的脑袋上撤下来,抬眸看着关严雪,遵从内心的心声,扭捏道:“再……再等几天吧,多养养……”
  关严雪笑了,很浅一抹的笑。
  任穗箐看着心里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沉重了。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心酸。
  替关严雪心酸。
  任穗箐承认自己是个薄情寡义,胆小怯弱的人。
  上一段婚姻失败以后,她就把凡心封在了水泥罐子里,丢入了无底深渊,没打算再恋爱了。
  任穗箐和关严雪明确地说过,关严雪也保证以她的感受为先,不会做逾矩的事。
  所以不论她们在这间屋子待十天,百天,还是十年,百年,只要她没有接受,她们两个之间就不可能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