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连续道了歉,这才继续往前走。
“请问……”纪江镜鼓起勇气,目光有些躲闪,好不容易对上那人的眼,又被他的脸惊得愣在了原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姑娘有何问题?”那人眼中含了些笑意,问道。
“啊?啊……”纪江镜回神,懊恼自己的失态,却没发觉自己正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粉白色的绣鞋正在石板路上勾着圈,“我……嗯,请问公子名讳?”
那人看着她的动作一怔,轻笑道:“在下姓季,名砚,字久念。”
“我、我姓……”纪江镜把季久念的名字在心尖上滚过一回,只觉心尖一烫,连白皙的脖颈都红了一片,又想开口回他。
“小姐!”稍远处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丫鬟忽然大声喊道,打断了她的话。
“杏雨!”纪江镜听到,循声望去。
“小姐,你怎的……怎的乱走呢!”
杏雨用略带责怪的眼神盯着纪江镜,纪江镜吐了吐舌头,一边笑一边抬手揉了揉杏雨的发顶:“……我没事儿,让小雨担惊受怕啦,我道歉。”
杏雨被纪江镜这一揉把火气都给揉灭了,算了,也怪她疏漏了,没注意到小姐,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歉疚地瞥了纪江镜一眼。
纪江镜捕捉到了,便佯装气恼:“是我自己乱走的,不怪小雨,小雨若是歉疚那我可得罚小雨的月钱啦?”
杏雨瞪了纪江镜一眼:“小——姐——”
这时她才注意到纪江镜身旁还站着一人,这人面容俊朗秀逸,温润如玉。
“你……你是谁?”杏雨拉住纪江镜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藏。
“在下姓季,名砚,字久念,饶夏人士,是名散修。”
“别为难季公子,方才我跌倒还是他扶的我呢,不然如今站在小雨面前的可能就是个灰头土脸的我了。”纪江镜在杏雨耳边轻声道。
“好吧。”杏雨撇了撇嘴,不再瞪着季久念。
只是她松开了纪江镜的手腕,纪江镜便和季久念有说有笑去了,她心中顿感酸涩,瞧,她家小姐有了新欢就忘了她了。
纪江镜没有注意到杏雨的神色,只是听季久念讲他所游经过的名山大川,偶尔也谈一谈诗词歌赋等等,越聊越投机。
她用欣赏恋慕的目光一点点描摹过季久念的眉眼,她在季久念眼中看到了漫天的星子、奇绝的高山和清澈的溪涧,也看到了那日元宵怒放的红梅,明亮的月亮,似乎也看到了她。
她那时就在想啊,季久念应当是生于人间却不甘束缚的逍遥客,游遍山川饮露枕烟霞的天外仙,兴许季久念还能凭剑惩恶扬善,做侠客仙师。
“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和夫人可就要担心了。”杏雨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啊……好。”纪江镜垂眸,忽而有些怅然,随后她便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道:“季公子,我姓和你同音不同字的那个纪,名江镜,江清如镜。”
季久念也笑,他抬手解下他身上纯白的鹤氅,递给杏雨,温和道:“天凉,给你家小姐披上。”
【作者有话说】:我……我觉得我应该去写言情(低头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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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往事(二)
待到榴花开盛时,灼灼照眼明。
纪江镜刚刚及笄,却被她父亲和母亲得知了她和季久念的事情。
纪江镜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纪夫人拿着手绢潸然泪下,纪老爷不断地抚着胸口,企图让自己的怒火稍微平静一点,但一想到自家女儿想嫁给一个山河为家的人,压根儿平静不下来!
“我……我真是白养你这么个女儿!他季久念真就有这么好?!不惜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也要跟他走?!”纪老爷气得面红耳赤,这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啊?你说啊!你不说,我今日还偏就做了这个恶人,从此你休要再踏进纪府一步!”
纪江镜垂着眼,挺直的背脊纤瘦却执拗。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与她自己的亲爹对峙。
“……老爷?老爷!”她听到她爹气急,身躯倒下的声音,和她娘的哭声,“来人啊……来人啊!”
眼睛干涩得说不出话,她无措地想跑过去扶起她爹,却听她爹虚弱的声音响起:“滚……滚!不要你、你扶!”
茫然地落下几滴泪,她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慢慢地转身离开,麻木得宛如一个傀儡。
……她真的做错了吗?
兴许,是有的罢。
她背着一个包袱,轻轻抚摸着种在她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又拎起裙摆跪下,朝忙碌的厢房方向叩拜,随后离开了纪府。
杏雨因为知情不报,已经被她爹放离了纪府,走之前还捏着自己的卖身契。
她想,她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生养之恩不能报,她之过,若有来世,她还是不愿做爹娘的女儿了,只会给他们徒增痛楚。
后来,纪江镜如愿地和季久念成亲了,虽在饶夏一个简朴清贫的小院,生活却平淡温馨。
直到成亲后两个月,季久念笑着对她道:“阿镜,我们去东城玩儿一会儿吧?”
拈着针,正在刺绣的纪江镜登时停了手上动作,意外地盯着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东城了?”
季久念走近她,从身后抱住她,头埋在纪江镜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怕阿镜累着,去东城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