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很困,精神不大好,闭着眼睛,一直想彻底睡去,却又强撑着,手指抓着,试着要抬起头来。
  祝衡元帅没有帮她。只是任她靠着,任她抓着,低头和她絮絮地说:“我们马上就要胜利了,只要完成对叛党的围剿,之后,我就卸任,带你去摇光星系。”
  他依靠着她。从始至终都是他在说话。
  “你不是一直觉得这里名字很好听,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摇光的奇景吗?我带你去看。如果有舰艇,我们就开过去。”
  “如果没有,你开花店,我做副手,在普通星系,攒点钱,等攒够了,再买两张舰票。”
  他轻轻地呼吸一下,像是在忍什么,然后才低头去看她。“蔚期,不用担心我。”
  他看她已经闭上眼睛,手似乎捏紧一瞬。但只是眼尾迅速变红,声音还很稳。手也稳着,没有去听呼吸。
  “我的病没事,基因病不会让我作战受任何影响。他们谴责我,只是因为害怕我实力降低后连累他们。可你看,即便如此,我也走到了这里。”
  他望着她。一直望到舰艇变暗。
  “你没有连累任何人。”
  “你没有自私,没有不顾全大局,从来都是我.”他声音里终于颤抖了一下,但只是很细微的一下,祝衡元帅的视线开始向左,又向右移动。
  他的手虽然还紧紧握着她的。但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寄托点了。
  “是我不好。”他的唇碰了一下她冰冷的额头。“让你这十几年。”他说到这里眼尾才更红。
  “一半都耗在和他们周旋上。”
  “一半都耗在这里。”
  又有人在画面外交谈,以对话的方式铺陈内容:
  “他还在那艘舰艇上?”
  “是,他带回来的三等公民和他一起回来后就一直待在那艘舰艇上,他想保护她,这也是无奈之举。”
  “结果会议庭还是找到了空子?”
  “不清楚,但是.据说祝衡元帅的状态很不好。”
  “再不好,那个三等公民死了不还是死了。”
  没有回话。
  “怎么,他还想把她的死归结在别人身上?”
  【祝衡元帅的基因病本来就很严重,这些年在前线,只能说是勉力支撑,她一死.他的精神支柱几乎被抽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不过是在机械运转。现在会议庭又行要挟之举,我怕.】
  “他能怎么样?”
  声音沉默。
  【他不能怎么样。基因病和连续征战已经快把他蛀空了。我想他已经不能怎么样了。】
  祝衡元帅低眸:“对不起。”
  他沉寂的眸子里透出某种火燃尽后灰烬渗出的惨白的余晖:“蔚期。等等我,等我解决他们再去找你。”
  她没有呼吸了,他就低头,贴着她冰冷的额头安静了一会儿,才起身,把她拦腰抱起来,把她放在铺满鲜花的透明棺椁里。
  他单膝跪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我看他真是疯了!在指挥舰上三天了也不下来,还想给她陪葬不成.】
  一直到他的手都变得和她一样冰。他才觉得身上温暖起来,偏头静静地看她一会儿,看她苍白的唇色太淡了,俯身吻她一下,然后起身。
  他拿上用过无数次的稳定剂注射针,拉起袖子,面无表情地边走边将针剂推入自己手腕的突出血管里。那上面青紫针痕无数。
  他只摸了一下那个手环,把注射针剂扔在垃圾桶里。舱门拉开。
  来接人的会议庭鲜少有这么强势的态度,可是带着一张笑容满面稳操胜券的脸,看到的却是祝衡满眼漠然。
  “去哪。”
  降神的cp,结局并没有太好。
  在那场大火里,精卫或许认为自己才是始作俑者。祂在一次次会议庭的反击中,始终撑开那一把巨伞,每一根伞骨也庞大至直抵云霄一般的巨大透明身影。
  挡在舰队前。
  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
  激光炮,离子炮等武器在祂体内横冲直撞,炸开时,只炸开一片机械碎片,祂的透明躯体只是微微漾起涟漪。
  只是炮火密了,祂还是踉跄一下。这一踉跄,这片宇宙的守护神就好像注定落败了,祂垂着透明的头颅,发丝从天空垂至地面低飞的舰艇上面。
  祂的眉眼不见痛苦,但是手指已经开始闪烁,一会儿要消失,一会儿又要重塑般忽隐忽现。
  在祂身边一艘很小的舰艇里。
  徐溯正在使劲地加速编译代码。
  【作为一个研究员,却爱上了自己写的人工智能,这简直是荒谬。你知不知道,他甚至还试图给她在无孔不入的监管程序里开后门,会议庭审查的时候,以为他安插了什么间谍程序,强行打开才发现那些秘密代码不过是一些精卫自主的截图,阅读记录和下棋记录!】
  “他记录一个人工智能的日常?”
  【对,所以我们才说他是个疯子。实验的时候他就不对劲了,后来也不知道因为是什么,他连我们用精卫都不允许了,在那段时间的后门里还搜到他试图和祂对话的记录,研究人工智能研究到这个地步,真的是疯了。】
  “他不会以为祂活了吧?”
  “我猜是,不然他怎么会在精卫要履行自己作战辅助系统职责的时候还想帮祂降低伤亡?可笑,一个程序,有什么伤亡。”